這一笑,恭謙為首,退守為尾。


    君憶仿佛看見半開的門扉“砰”地一聲關上後,連一絲餘光都沒留給他。


    “青塵……”


    “夜深了。”


    青塵仍是笑著迴應他,但君憶知曉,這笑已經不同往日。


    負在身後的手指捏到泛白,即便知曉他若開口她定會停留,但他仍是開不了口去挽留。


    等了片刻,那個站在雲霧間的人自始至終都沒有一絲挽留她的意思,青塵忽然間體會到仙尊的心情。


    情至極致是卑微!


    這種卑微不分男女,不分年齡,更不分原因。


    她嚐夠了卑微、被輕視的滋味,好不容易才從那無底深淵爬出來,她再也不想掉進去了。


    就這樣吧,維持著初見的樣子也挺好的!


    “夜深了,神仙花早些睡。”青塵說完這句話,仿若卸下千斤重擔般渾身都輕鬆了。


    也不等他迴話,青塵轉身走了。


    這一夜,分外難熬。


    不知誰靜坐到天明,亦不知誰輾轉反側難眠。


    隻有風無為一覺醒來,渾身輕快,目光晶亮的猶如初升的太陽散著曦光。


    他興衝衝的敲響了君憶的門,後發現那門是虛掩著的。


    “師兄你在裏麵嗎?”


    君憶坐在桌邊,雙目空空,聞聲才收攏神思,應聲,“進來。”


    風無為進去看見他的臉,蹙眉道:“怎麽會這樣?”


    “大驚小怪做什麽。”君憶斥道。


    “師兄!這也叫大驚小怪?你自己看看,這到底是怎麽迴事?”


    風無為抓著君憶的一縷發給他看。


    君憶垂眼,視線著落後,向來驚疑不形於色的人,也禁不住瞠目。


    怎麽會!


    潑墨青絲竟在一夜之間變白!


    風無為看著滿頭霜發,手指發抖,“師兄你究竟怎麽了?難道你也……”


    也到盡頭了麽?


    那禁術誠不欺我,不過三個月時光,沒想到反噬來的如此之快!


    君憶抬手撚起一縷霜發,沉思良久,方才開口,“這件事不要告訴青塵。”


    “師兄你究竟怎麽了?快告訴我,你病了對不對?藥,對,我去拿藥!”


    “無為!”君憶搖搖頭,“你聽我說,此事不得讓青塵知曉,這是首要,此次由你代替我來坐鎮,這是其二。”


    風無為根本聽不進去,昨夜方才從仙尊的心結裏脫身而出,今日便又有種要麵臨失去君憶的恐慌中。


    “那你呢?你先告訴我,那你打算怎麽辦?你不說,別指望我……”


    “我不會有事!”君憶見天光大亮,不宜再拖了。“你記住,隻要青塵無恙我便不會有事!”


    聞言,風無為一下子猜到他做了什麽,難以置信的看著他。


    “你……師兄你怎麽能!”


    “非你所想。天已經亮了,還有一刻鍾,仙苑會來人請我前往,我跟你說過的話一定謹記。現在你立刻出去,莫要讓他們上來這裏。”


    昔日風無為任性妄為皆因有君憶幫他兜著,如今君憶不能擋他前麵,不能撐著青雲這座大山,那他便逃避不得。


    “師兄放心!但請師兄答應我,待我帶著青塵迴來的時候,一定要見到你好好的!”


    “我會的,快去吧!”君憶催促他,再晚一會兒,怕青塵找上門來了。


    風無為出門時仍不放心,頻頻迴看,直到君憶揮手,他才關上了門。


    他還沒走遠,便見青塵過來了。


    “青塵。”風無為特意叫住她:“你要去哪裏?”


    青塵輾轉反側一夜未眠,梳洗過,例行來問君憶早飯吃什麽。見風無為從他的房裏出來,不免奇怪。


    “師兄昨夜宿在神仙花房裏嗎?你今日起的好早,神仙花也起了嗎?”


    “師兄不在這裏。”


    “哦,不在這裏啊,那是在你的房裏嗎?”


    “青塵。”


    “嗯?師兄怎麽了?怎麽怪怪的?”


    風無為轉開目光,道:“我本來就是這樣子,你不必去找師兄了,他已經迴去了。”


    “迴去了?”青塵不解迴去了的真正意思,“迴哪裏去了?”


    “昨夜他安頓好你我便離開了。”


    “怎麽會呢,他不是還要……”


    “此次壓陣的人是我,他隻是負責送我們。還有一會兒就來人請我們過去,你早做準備。”


    青塵訥訥的看著風無為。


    他怎麽能說走就走,連招唿都不打,還說讓她別怕,他會陪著她。


    風無為抬手拍了拍她的肩頭,安慰她,“別這樣,我也是你師兄,即使他不在這裏,我也會保護好你,別怕!”


    你和他怎麽會一樣!


    青塵心中如是想,麵上乖巧的點了點頭。


    片刻後,仙苑派了人來請君憶,風無為出示青雲仙門掌事玉令,稍加解釋後,那人就帶著他們走了。


    臨出門時,風無為還迴頭望了一下。


    青塵追著他的視線看去,問他,“師兄在看什麽?”


    “想記住昨夜,留作老來迴憶。”風無為一語雙關。


    “師兄還是這麽不羈放縱愛自由。”


    “人生能得幾迴少年夢輕狂,年輕就是好哇!你呀,大把的好時光,可不要浪費在亂七八糟的心思上。”


    風無為伸指輕點一下她緊蹙的眉心,意指她多愁善感。


    青塵繃不住,隨即笑了笑。


    不多時,一行人進了迎仙竹樓。


    竹樓裏坐著三三兩兩的仙門掌門和參賽弟子,見到身著青雲仙門的雲紋鑲絲袍的風無為和青塵,立即起身作揖。


    “三尊。”


    風無為對外的形象一向是輕佻不務正業,但這次自進門那刻,拜下去前不怎麽服氣的掌門,再抬頭時眼中多了一抹訝色。


    這還是他們認識的那個瘋三尊嗎?


    風無為單手負後,走路不緊不慢,所有的動作有條不紊。


    落座後,他掃過大廳眾人,適才抬手示意他們迴座。


    青塵是沒見過什麽大場麵,跟在風無為身邊不言不語,待他示意她坐,她才坐在左手邊的位置上。


    她這一坐,原本要坐在她位置上的閑庭仙門掌門白敬酒愣了一愣,打量著這個不言語的小姑娘,適才移步至她下首的位置上。


    白敬酒身後站著的是蘇解語,也就是曾經的雲竹,在看見風無為進來的瞬間,全身繃成了滿弦的弓。


    待他們坐下後,她才稍稍放鬆了些,看來風無為並未認出她。


    蘇解語的神情變化全部落入白敬酒的眼裏,他借飲茶的機會,小聲問她,“解語認識青雲三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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