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伯恆子還是拒不認罪,仍有話要講。時夫人隱隱覺得不妙,他是想臨死拉墊背的。聽他說道:“聽聞時夫人當年位居魔教神陽殿寒月聖使之位。要知道日月聖使乃是鏡月教下一任教主的候選人。雖然你叛教出逃嫁給了時莊主,但難保不是有人尋仇而故意加害你們夫妻然後嫁禍於我的。”


    “一派胡言!”迎鬆聽得怒火上頭,揚起降龍鞭就要打去,誰知伯恆子又將矛頭對向她,說道:“劍俠以為我說的不對?老夫記得你也出自魔教,還是魔教老教主的親傳弟子,魔教唯一的鏡子殺手。當年也是令我正道聞風喪膽啊!”


    寥寥數語便將眾人焦點全部集中在時夫人和迎鬆身上。她們沒有急於否認,那這件事也一定是真的,試問魔教妖人的話又豈能盡信。時夫人指著伯恆子,手都抖了,氣得不輕,說道:“忘我師太乃出家之人,必不會胡亂扯謊。伯恆子你敢做就要敢當!”


    伯恆子能言善辯,又道:“忘我師太自稱神龍夫人,可容貌已毀,無法辨別真偽。而且神龍夫人以賢良淑德聞名,可從未聽過她會武功的?”


    絕愛不好明目張膽地為忘我辯解,隻有絕妄來說了。冷哼道:“若神龍夫人都是假的,那她如何能知道這麽多神龍山莊和曠樂山莊的事情?”徐氏夫婦已經承認,伯恆子這樣說未免是在詭變。


    叔廉子笑道:“打聽一些奇聞秘事又有何難?我師兄不也是知道了時夫人和芙蓉劍俠出自魔教,這些都是能打聽的。”雙方各執一詞,說得都有道理。本來事實總是比詭變之論更加深入人心,偏偏伯恆子道出時夫人的身份,天下群雄當然對她心存戒心。


    伯恆子這招實在是高,慈航劍派也被一下子推到了伏龍山莊那頭,加之之前絕愛的表現,仿佛她們就是一團謊言集合。忘我向絕妄施禮道:“絕妄師太出言相幫,貧尼感激不盡。奈何伯恆子先生口若懸河,貧尼實在無話可說。”眾人正以為她們已經束手無策,哪知忘我又道,“這樣吧,方丈大師可否請妙塵大師出關來認一認?聽說昔年妙塵大師與虛無門的周博然相識,想必定能識辨伯恆子先生的真正身份。”


    忘我走的一步好棋,一來可以指證伯恆子,二來還能請妙塵大師出手製服伯恆子,一舉兩得。妙法方丈正要講話,叔廉子搶先言道:“根本多此一舉,妙塵大師與我師兄有過數麵之緣,若對我師兄的身份有所懷疑,早就已經指出。”


    他這樣講也沒有錯,不過事情到了這個份上,這樣辯解似乎有心虛之嫌。時夫人借機問道:“伯恆子,你不敢?”


    “當然不是,身正不怕影子斜。方丈大師,勞煩你請妙塵大師出關,也好還老夫一個清白!”伯恆子一副無所畏懼的樣子,別人能想到的事情,他怎麽會想不到,早已有了妥善安排。那個人一定不會令他失望。


    妙法方丈吩咐道:“小沙彌,去達摩洞請你師伯祖前來。”稍後一切自有分曉。


    達摩洞外酣戰不止,閬苑的琴曲漸入尾聲,而妙塵心誌堅定依然紋絲不動。勝負一目了然,但閬苑還是想做最後一搏。疾走撥弦,但見萬千音波化為利刃,來迴切割。


    麵對妙塵堅如壁壘的屏障,一切都是枉然,哪知關鍵時刻妙塵突然睜開雙眼,停止誦經。那道堅硬的屏障瞬間化為烏有,閬苑冒著被琴音反噬的風險收音,穩住琴弦,依然沒來得及收招,萬千音浪化作劍氣一下直穿妙塵大師。


    小沙彌本是來請師伯祖前去做個見證的,卻不想達摩洞洞門大開,還有不速之客在洞外與妙塵大師比拚。那琴聲綿長飄揚,使人聞之落淚,傷心欲絕。眼見妙塵大師受傷倒地,小沙彌哪裏還敢多待,心生恐懼,拔腿便跑。


    閬苑重新背起天悲,飛身落地言道:“大師寧死不屈,閬苑別無他法。既如此,今日暫且作罷,來日方長,還望大師好好考慮。”已經有別人看見她們,閬苑不好多留,欲轉身離去、又想到小沙彌匆匆而來,可能是時夫人那頭出現問題,又道,“小沙彌來找大師,想必定有緊急要事。今日時夫人召集各派欲聲討伯恆子,還望大師不吝相助。閬苑告辭!”


    妙塵大師咳嗽著道:“阿彌陀佛,老衲自當盡力而為。”望著她們遠去的背影,若有所思,他雖早有部署,妥善安置了《貝葉禪經》,可往後少林寺將不會太平。正欲稍事休息,療傷一番,哪知被身後一隻暗手幾下封住了要穴。


    “你是?”妙塵擠著老眼受到了極大的驚嚇,“是你!你怎麽會……”對方哪還會給他開口的機會,利劍一揮,一劍封喉。妙塵再也沒有機會知道事情的真相,這便是伯恆子下的最後一路妙棋。


    行至岔路口,影子擔憂地問道:“妹妹,我們真的不上山相助時夫人一把?對了,忘記和神龍夫人說絕愛之事,隻怕她們此刻已經相認,慈航劍派也要陷入重重危機了。”


    “哎呀,都怪我大意,竟把這麽重要的事情給忘了。”閬苑雖然擔心妹妹和娘親,但非常時期,相信她們會有應對之策。閬苑隻顧自行前去,道:“世人對我們誤解太深,我們還是先趕去無音穀找棋魂老人要緊。相信小爹她們也快要抵達。”下棋留一手才叫好棋,這邊對付不了伯恆子,還有另一邊。


    小沙彌慌忙衝進大殿,連聲唿救:“方丈,大事不好!大事不好了,有人要殺妙塵師伯祖。”他沒帶來妙塵大師,反而帶來了一個極壞的消息。時夫人心頭一震,不由自主地看向伯恆子,可他人在這裏,如何行兇?難道是目空那個幫兇?


    方丈慌忙起身問道:“你快說,究竟發生何事?”


    “迴稟方丈,弟子剛剛去請師伯祖,沒想到師伯祖已經出關。兩位女施主不知何故正與師伯祖比鬥,師伯祖被一位女施主的琴音打得受傷倒地。弟子害怕,所以急忙跑來稟告。方丈您快帶人去救師伯祖吧!”


    聽著小沙彌的迴話,方丈大叫一聲道:“不好!”也沒等眾人,一個騰跳起身便先一步衝出殿門。眾人緊跟而上,能打敗妙塵大師的人絕對不簡單。可時夫人和忘我卻心中慌亂,彈琴的女施主,難道是閬苑?這可如何是好?


    達摩洞外除了一具屍體再無其他,也沒有小沙彌所說的兩位女施主。方丈領著眾僧扼腕歎息,大唿“阿彌陀佛”,向妙塵大師行禮致敬。少林寺又損失一位絕世高手,不僅是少林的不幸,還是武林的劫難。


    伯恆子早有預謀,親自上前檢查大師傷口,驚唿道:“是慈航劍派的劍法!妙塵大師是死於慈航劍派之手。”


    眾人目光轉向觀音廟眾人,絕妄一口否認道:“一派胡言,怎麽可能?”為證清白,絕妄師太親自上前檢驗傷口。可立馬被驚到了,果真是慈航劍法。封喉一劍,鮮血甚至還沒來得及噴湧,簡直是“快、很、準”。這樣狠毒的手法雖然與觀音廟武學理念背道而馳,卻是慈航劍法無疑。


    “絕妄師太為何不再辯駁?”伯恆子落井下石嘲,諷挖苦道,“方才小沙彌也說過,是一個彈琴的女子打傷了妙塵大師,相信此人一定就是閬苑。眾所周知,慈航劍派的天悲琴落在她手上,她又師承慈航劍派,也隻有她能用天悲琴打出這樣的傷痕殺害妙塵大師。”


    “據我所知,閬苑是神龍家的遺孤,忘我師太的女兒。師太才說要請大師來作證,大師便被閬苑殺害,這不是自相矛盾嗎?”絕愛當然相信閬苑,又道,“況且妙塵大師乃當世巔峰高手,閬苑又豈會是他的對手?”


    “絕愛大師還是太年輕。”叔廉子又有話說,“閬苑一會兒是客棧老板娘,一會兒又是幽篁閣的神醫,一下又變成了神女天龍,又一下成了慈航劍派的棄徒,還是大名鼎鼎的女賊淫媒辣花。難保不是又有了新身份蒙騙大師,令大師疏於防範,才遭到偷襲也不一定。”


    雲蒼一下又站換方位,順著叔廉子的故事補充道:“小沙彌不是說有兩名女施主嗎?另一位定是閬苑的幫兇,女賊血影羅刹。血影羅刹的狂刀名震江湖,試問在場諸位,有哪位敢信誓旦旦地說有十足把握勝過她的?”這樣想來倒是順理成章,狂刀加慈航劍法,妙塵大師會輸也未必不可能。


    時夫人和忘我互視一眼,事情竟發展到這樣的地步,她們已經招數用盡,仍沒有讓伯恆子伏法,實在可惱。同時也為閬苑的處境堪憂,隻是她們不明白,閬苑為何要來少林寺?既然來了,怎麽不去找她們?


    方丈吩咐道:“妙目師弟,你速帶些弟子去周圍尋查,看能不能抓住那兩個女賊?”已經少林寺第二位高僧因閬苑之故圓寂,不論兇手是不是她,都與她脫不了幹係。


    時夫人上前道:“妙塵大師不幸亡故,我等皆是痛心疾首。小兒劍棠曾蒙大師相救,又傳其武藝,大師恩德我伏龍山莊銘感五內。伏龍山莊願與少林共同緝拿兇手,天涯海角,不誅惡賊,誓不罷休。”


    妙法方丈施禮道:“多謝時夫人!”時夫人繼續道:“隻是尚有一事未曾了結。伯恆子惡行累累,實在罄竹難書,大師,還有諸位武林同道,你們可一定要幫沐風討個公道啊!”


    時夫人認真的眼神令所有人動容,可沒有一人站出來為她說話。這件事關乎的可單單是一個人兩個人那麽簡單,弄得不好會引發武林大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事不關己,大部分人自然選擇明哲保身。


    方丈自己接連死了兩位師兄,他還想有人為他主持公道呢!哪還有心情幫別人主持公道,為難道:“阿彌陀佛,時夫人你們各執一詞,老衲實在不知該相信誰?時夫人如果你一定要一個結果,不如以江湖規矩與大先生一決生死。”


    這是下下之策,時夫人雖然武功高強,但還不是伯恆子的對手。倘若真到了那一步,她到不介意以江湖規矩來做個了斷。眼見著方丈和各派人馬就要離開,時夫人再次叫道:“方丈大師且慢,還有一人能證明伯恆子的真正身份。”


    眾人再次頓下腳步,洗耳恭聽。時夫人信心滿滿道:“聽聞無音穀棋魂老人郭半山郭老前輩曾是虛無門地澤先生的弟子,也是伯恆子的二師兄。郭老前輩德高望重,他的話定然不會有錯。何不請他出山,辨一辨伯恆子呢?”


    這當然不失為一個好辦法,棋魂老人知悉天下事,必能給出證明。可他的規矩大家都是知道的,方丈說出難處:“郭老前輩早就立下規矩,若不能在棋局上勝他一子,恐怕請不來他?”


    “請不來郭老前輩,我們大可一同前往無音穀。況且,最近魔教得到消息,棋魂老人知道琅嬛寶藏的下落,恐怕他們已經派人前去騷擾無音穀了。”突然又牽扯出寶藏圖,本來無心料理這樁麻煩事的眾人,又對無音穀產生了極大的興趣。時夫人略顯得意望著伯恆子道,“你敢不敢一同前去?”


    “真金不怕火煉,有何不敢?”伯恆子笑道,自打他身份敗露,便早已部署好一切。提議道:“妙塵大師突然離世,方丈定有許多事情要忙。這樣吧,反正無音穀相距少林不過十幾裏路,不如大夥兒明日再動身前往?今日再匆匆趕去,未免太過冒昧。”


    “大先生言之有理。”方丈大師已經這麽說了,時夫人也好再辯解。欣然接受道:“是真金還是仿金,明日即見分曉。”一個晚上的時間,伯恆子必然玩不出什麽花樣。


    忘我隱隱有些擔心,忘塵大師武功如此高強都會被人暗算,猝然離世,棋魂老人不知會否有意外?伯恆子身邊必然潛藏著其他高手為他暗中效命,否則也不會這麽湊巧,剛提完一個證人,證人便被滅口了。此去無音穀,必然會掀起另一場腥風血雨。


    時夫人也暗自擔憂,武林四象已去其二,又有一位與伯恆子狼狽為奸。最有實力戰勝伯恆子的妙塵大師也遭到暗算身亡,難道真是天不佑武林正道嗎?無音穀就是最後的戰場,時夫人不介意在那裏與伯恆子拚個你死我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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