曠樂山莊的劍陣確有獨到之處,可惜太過於依賴老莊主的琴音。閬苑巧彈天悲,無數哀音均是走在老莊主之前,不僅打迴他的音劍,還亂了大家的步伐。天悲魔音更是攪動弟子們的心弦,功力淺薄者險先連劍都拿不穩。大好局勢成了劣勢,沈傲雪自然乘勝痛擊。


    眼見弟子們不敵,拂柳跳入劍陣中親自指揮,他早已將劍陣熟記於心,即便沒有琴音引導也能正確走位,利劍劃過不經意間削去傲雪一縷秀發。閬苑大驚失色,彈著琴還不忘提醒:“師姐,他們走的是星宿位,而且還是朱雀七宿。你隻需要從反其道而行,依次從軫宿打到翼宿,他們就會亂。”


    老莊主不想師父親授的雀仙劍陣竟被一個女娃娃輕易看穿。本來劍陣尚有威力,但被閬苑一語道破,弟子們心生畏懼,早已潰不成形。閬苑從小熟記觀音廟劍法、陣法,天下武學殊途同歸,陣法講的就是步伐。可能她並不懂其中的殺意,但能看懂這便已經夠了。沈傲雪如有神助,加之天悲琴音加持,劍招越發淩厲,劍氣直衝,傷了不少弟子。


    一個女娃娃竟有如此本事,事已至此,不能退讓。徐老莊主改變琴調,倏而數十道劍力直擊閬苑,不除她劍陣無法發揮威力。誰能想到有一天,曠樂山莊的莊主要對一個幾歲的女娃動手。


    閬苑天悲在手,所向披靡。敵不仁,我不義,當下轉守為攻。天悲琴音一浪高過一浪,眾人腦海之中不自覺地出現幻覺,仿佛有人在吟當日那首詩。“於嗟女兮,無與士耽。士之耽兮,猶可脫也,女之耽兮不可脫也!”詩文不斷在腦海迴響,閬苑根本控製不好天悲琴音,連著沈傲雪都頭痛欲裂,傷心往事一幕幕浮現眼前。這也使得眾弟子保全一命。


    老莊主的音劍將要擊中閬苑,哪知她周身像是有什麽東西包裹,頃刻間劍力化為烏有。倒是閬苑的音浪居然形成無形巨刃從天而降,直穿老莊主麵門。老莊主奮力古琴,試圖阻止劍鋒進攻,不曾想劍鋒不減反增,隨著最後一個重音落下,巨刃化作萬道劍氣橫穿,老莊主被這一擊翻倒在地。驚風琴弦悉數繃斷,徐老莊主顫抖著雙手,難以置信地望著閬苑。他堂堂一莊之主竟敗在一個女娃手上?幸虧女娃內力不足,不然這一擊他的老命不保。


    閬苑遭琴音反噬,亦是雙手顫抖,短時間內怕是彈不動天悲了。沈傲雪振作精神,望著滿院狼藉,不禁好笑道:“什麽曠樂山莊,還敢以音律著稱,居然連我師妹的身都近不得,真是大言不慚!哈哈哈……”老莊主氣上心頭,嗓子一甜,終是沒忍住吐出一口鮮血。


    “川陵,我來了,你出來!出來呀,快出來見我!”沈傲雪凝聚內力,洪亮的叫喊聲迴蕩山莊,卻沒有得到半點迴應。門外的嗩呐聲越傳越近,新娘即將入莊。眾人若有所思的望著大門口,有驚訝者,亦有憂心者。迎親隊伍一路暢通無阻,徑直入莊,沒曾想莊內會是如斯狼狽的場景。


    千尋萬找的徐川陵竟是被派去迎接新娘,沈傲雪不滿神色遍布整張臉,還未曾問責,徐川陵倒先一步怪罪。“阿雪?你這是做什麽?”見到父親重傷倒地,他滿是悲傷,即便久別重逢的戀人也視若無物。老莊主一耳刮子扇過,怒喝道:“都是你這個孽子闖的禍,妖女帶著小妖女來找麻煩,你滿意了?”


    “爹,我……”徐川陵無話可說,終是他負了阿雪。閬苑看著眼前穿著大紅袍的新郎官似乎明白了什麽。“徐川陵,你怎麽可以娶別的女人?是不是你爹逼你?”事到如今,沈傲雪還在給徐川陵找借口,她非要留住男人愛她的理由。“這就是你要大鬧曠樂山莊的原因?”徐川陵反問道。


    這根本不是沈傲雪想要聽的,滿腹委屈包著大喊聲破口而出:“我不想啊!可你爹不讓我見你,他要殺我!他還要殺絕情!”明明說過眼淚不能讓別人看見,可依舊不爭氣地滑落。“他是我爹,再怎麽說也是你的長輩,你實在不該……”徐川陵隻覺痛心,這段緣分或許從一開始就是個錯誤,“真的已經結束了。阿雪,我們好聚好散吧!”


    “好聚好散,你說的真輕鬆!於嗟女兮,無與士耽。女之耽兮,不可脫也,我不是告訴過你的嗎?”沈傲雪卑微地伸手去挽留徐川陵,可這次男人拒絕的很幹脆,字字珠璣,句句剜心:“你殺人如麻,毫無慈悲之心,又不識大體。爹說的對,像你這樣的人根本不配進我曠樂山莊的大門!”


    “我不配?”沈傲雪問道,她向來對自己感興趣的東西勢在必得,哪怕得不到也決計不會讓給別人,指著花轎道,“裏頭的賤人就配是嗎?好個見異思遷的臭男人,這都是你的借口。”已經這樣了,徐川陵也不打算會和她重歸於好,淡淡道:“若你覺得這樣想好過些,那便算我見異思遷吧。”


    話音剛落,沈傲雪穿掌而過,三十六路擒拿手隻出三式便已將新娘揪出花轎。動作迅捷,強勁而有力的大手重重掐在新娘脖子上。“慧茹!”徐川陵驚唿道,眾人甚是詫異,她怎會如此?新娘的紅蓋頭滑落,早已是花容失色,卻依然強裝鎮定,顫顫道:“川陵,不必管我。莫要受,受女魔頭,啊!莫要受女魔頭要挾!能為曠樂山莊而死,我死而無憾!”說到激動處,傲雪用力,方慧茹受不住叫喊。


    “川陵也是你能叫的?”沈傲雪一聲冷哼,下手更加狠辣。方慧茹已經快要窒息,雙眼瞳孔不斷放大,恐懼之情通過眼神不斷外露,鮮血不住地從嘴角緩緩淌下。“師姐,你快鬆手,她已經要喘不過氣了。”閬苑雖不滿意曠樂山莊的做法,但這次好像沈傲雪也有錯,出言相勸。


    “多事,連你也要管我?”沈傲雪已經急火攻心,眼裏容不下任何人。一腳蹬開閬苑,愈加用力。“阿雪,你住手啊!”徐川陵的叫喊是崔命靈符,隻會增加她的厭惡,換來更狠的下手而已。閬苑踉蹌倒地,沒想到師姐竟會六親不認,剛想站直起身,哪知徐老莊主不顧身份,從身後偷襲。像捉小雞似的從後掐住閬苑的脖子,同樣威脅道:“妖女,你若再不放手,我就讓這小妖女陪葬!”


    沈傲雪隻顧自己痛快,師妹又不是親妹妹,她的死活並不重要,對老莊主的話更是置若罔聞。忽而一聲怒喝:“放肆!絕思你還不住手?”還沒等反應過來,不知何物抽打,徐老莊主和沈傲雪雙雙鬆手,再看時竟莫名其妙出現一位尼姑打扮的人。尼姑一手持拂塵,一手抱閬苑,站立在側。神乎其技的身法舉世難見,讓人望塵莫及。拂柳趕緊將少夫人護在身後,生怕再出意外。


    “師父?”閬苑受到驚嚇,內心甚是恐懼,見到師父滿腹委屈湧上心頭,嗚哇一聲痛哭出來。來人正是觀音廟掌門焚滅師太,沈傲雪再也不敢造次,如驚弓之鳥乖乖退於一旁。焚滅師太哄著閬苑,不住說道:“絕情不怕,絕情乖,師父在。有師父在呢!”閬苑抽噎著抹幹淚水,緩緩落地,拾起天悲琴站好。


    焚滅師太向來護短,兩個徒兒都遭他人欺負,怎會有好臉色?厲聲問責道:“徐莊主好大的派頭?傾盡全莊之力對付貧尼的兩個徒兒,更是臭不要臉的拿貧尼的小徒兒要挾,這豈是武林正派所為?你就不怕江湖中人恥笑嗎?”


    在曠樂山莊的地界,徐老莊主絕不容許顏麵有失,哪怕不敵尼姑也要諷刺挖苦,說道:“師太,你的好徒兒不殺人不眨眼,還大鬧曠樂山莊,你不去管她反而對別人家的事情說三道四,你又是仗著誰的臉啊?”話音剛落,一陣清風拂過,赫然在老莊主臉上印上數道紅印,那是師太精妙的拂塵功所致。


    老莊主震驚地望著尼姑,喝道:“好個霸道的老賊尼!”正欲發難,聽她說道:“貧尼一向敬重貴派地澤先生威名才手下留情。你再敢口不擇言,休怪貧尼不念與你師門的交情!”本以為隻是個隱世女尼,竟不想還牽扯出門派之事。


    徐老莊主雖然是曠樂山莊的當家人,年輕之時確是拜在其他高人膝下習武,聽師太這樣講便也不敢造次,輕聲詢問道:“敢問師太法號?”焚滅冷哼道:“有機會你自己去問你師叔吧!”


    徐川陵慌亂之中不經意地漏出了腰間的和桑暖玉,焚滅師太完全明白事情的來龍去脈,怒道:“大膽絕思,為師還未治你個私自攜帶師妹出山的罪責,你倒好,自己捅了大簍子還要將情兒牽扯進來。你師妹的天悲秘法尚未成熟,要是有個好歹,你擔當得起嗎?”隻是不成熟的琴音劍意便有如此威力,要是完全修成那還了得?不得不佩服這個門派,可老莊主搜遍腦海仍是一無所知。


    “師父,你不要罵師姐,是情兒要和師姐一起下山的,也是情兒要彈奏天悲的。”閬苑遊離狀況外還不忘給沈傲雪求情,可沈傲雪方才可半點沒顧及同門之誼。當著眾多人麵前焚滅師太不想讓別人見笑,厲聲道:“絕思,你即刻返迴觀音廟找你二師姐領罰。沒有我的命令,不準踏出慈航殿半步!”


    “師父,弟子實在有難言的苦衷,弟子……”沈傲雪正欲辯解,哪知焚滅師太拂塵掃過,瞬間封住她幾大要穴,想說什麽都隻能咽在喉間。方慧茹見師太總算識大體,也不知哪裏來的勇氣,捂著脖子也要說上幾句風涼話:“人家的師父,你可要看好自己的徒弟,別再讓她出來禍害江湖了!我看師太乃是得道神尼,切莫讓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粥。”


    “貧尼的徒兒何等身份?區區曠樂山莊少莊主也妄想玉配於她,癡人說夢。姑娘,貧尼是方外之人,不想理會俗事。你這俗世中人,就好好恪守婦道,休要閑言閑語!”焚滅師太沒有動手教訓她,權當她是小輩不懂事。方慧茹聽到如此言語,氣也隻能氣在心頭,有這樣的師父自然不會有多好的徒兒。


    沈傲天姍姍來遲,他真的來遲了,似乎場麵已經無法挽迴。他老遠已經聽到不少事情,曠樂山莊如此行事實難叫人有好心情。看到山莊同盟,老莊主仿佛看到了黎明前的光明,搶步上前哭訴道:“傲天,你來的正好,來的正好啊!我曠樂山莊遭逢大難,險先毀於一旦,你可要為我們報仇啊!”


    沈傲天扶穩老莊主,畢竟世交一場,仍是給出微笑,寬慰道:“叔父莫急,有事好好說。究竟舍妹和小女是哪裏得罪了曠樂山莊竟讓叔父動用雀仙劍陣欲將她們絞殺?”此言一出,震驚四方,江湖上盛傳的女魔頭竟出自神龍山莊。這下可難辦了,老莊主啞口無言,卻依然問道:“你是說這兩位是令妹和令嬡?”沈傲天斬釘截鐵道:“正是!”


    事情已經非常清楚,神龍山莊被曠樂山莊重重羞辱已是鐵一般的事實。老莊主麵露難色,手足無措,輕聲道:“為何不早言明?我不知啊!”閬苑越聽越氣憤,哼唧唧道:“爹爹,這個老伯伯好沒道理,難道不是神龍山莊的人就可以如此粗魯對待?”言多必失,連小孩子都懂的道理,徐老莊主還不明白?根本就是有所依仗,倚老賣老。


    “行了,恩怨對錯暫且不去計較。徐莊主,貧尼有句忠告希望你能記下。”焚滅師太拂塵掠過自有威嚴,“今日之事貧尼不希望聽到有任何閑言閑語傳出,如若不然,貧尼定不會善罷甘休!”說話間,拂塵掃擊而出,無數劍氣打穿石凳瞬間粉身碎骨。“就此此石為證,希望你們曠樂山莊口風嚴密。”


    焚滅來去如風,話音還在迴蕩,人已牽著閬苑步步生蓮,瞬影出門。沈傲雪心中甚是解氣,原來大哥和師父竟是如此記掛自己,可事情終是無法挽迴,自己也無麵目再留在此處,羞憤地一路小跑出莊。


    “叔父,這是我帶來的賀禮,川陵的喜酒傲天恐怕是喝不上了。告辭!”沈傲天的態度不比焚滅師太好,扔過禮品便匆匆離去。經此一事,神龍山莊與曠樂山莊再難有結好之日。徐老莊主更是鬱結於心,不僅是畏懼焚滅師太的威嚴,更是因為敗於七歲的閬苑之手而始終無法釋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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