閬苑可不是隨隨便便幾句話能糊弄的,既是故友怎會不以真麵目示人?怕是懷著不可告人的目的。來者是客,閬苑起身謝道:“多謝前輩掛念,相信家父九泉之下也會寬慰。”黑衣人驚奇道:“你是沈兄的遺孤?蒼天保佑,神龍山莊依舊後繼有人。沈姑娘,當年究竟是誰要害神龍山莊,你可查清?”


    “眾所周知是魔教將神龍家滅門的,難道前輩不是這樣認為的?”閬苑反問道。黑衣人沒想到閬苑戒心高懸,半點口風都不肯透露,隨後道:“當年魔教聲勢浩大欲奪取神龍山莊的琅嬛寶藏圖。可據我所知,神龍山莊甚至未能與魔教的人正麵交鋒便已滿門被滅,此事甚為蹊蹺。我實在想不出到底什麽人會有此本事,能在一夕之間覆滅神龍山莊?”


    “拜也拜完了,前輩的心意閬苑心領,請自便!”閬苑沒興趣與一個陌生人多作交談,臥坐墓前繼續撫琴。琴聲哀怨綿長,竟不想引來百蝶環身,叫人稱奇。忽而琴音轉調,群蝶驚走四方,好似一場美夢驚醒,這同樣是閬苑內心的映射。神龍家突遭橫禍就如這琴音轉調之快,很完美的詮釋著噩耗。


    黑衣人都想不到天下間會有如此直擊人心的琴音,使人潸然淚下,久久不能走出悲傷之境。不知不覺天色漸黑,琴聲未停,黑衣人也未曾離去。說時遲那時快,一隻暗手冷不防打來,黑衣人倉皇躲閃卻還是不幸中掌。這一掌幾乎耗盡全部功力,威力之強,舉世難逢。


    聞得一聲慘叫,閬苑疾走撥弦迸去數道劍氣,卻是為時已晚。又是一名黑衣人,一擊得手不免狂笑:“靡靡魔音,悲天憫人。好一把魔琴天悲,竟能讓兄台深陷其中,絲毫沒有察覺我的到來。”


    “黑俠客,又是你!”閬苑橫抱古琴憤憤道。他一開口,那聲音便無從抵賴,“你又想幹什麽?”最麻煩的黑衣人也被重創,黑俠客自然有恃無恐,坦言道:“自然是來拿我想要的東西。勸你乖乖地開啟神龍家墓穴,否則定叫你生不如死。”盛傳已久的神龍家琅嬛寶藏圖久獲不見,除了墓穴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麽地方可以收藏寶藏圖的。


    “卑鄙無恥,以你的武功也算得上是一代宗師,居然使這等下三濫的招數,我以你為恥!”黑衣人怎麽都想不到會遭黑俠客的偷襲,此人為達目的還真是不擇手段。黑俠客冷笑道:“彼此彼此!”前迴黑衣人突然跳出壞他好事,這筆賬怎麽都要算清,他也很好奇黑衣人究竟是何身份,武功居然不在他之下。厲聲道:“老夫倒要看看你的廬山真麵目!”


    說話間一隻鷹爪手直逼黑衣人,黑衣人內息不穩,根本無從反抗。慌亂之間,閬苑巧手撥弦,數道劍氣迴旋,阻止黑俠客進攻。怒喝道:“在我神龍家地盤搞事,可有問過我手中的天悲?”當日便是黑俠客將她們母女打落懸崖的,今日當著爹爹的墳前來個了斷也好。


    “恭喜你了丫頭,武功又進步不少。”隻一招就與之前大相徑庭,可不隻是天悲之功,黑俠客不得不佩服閬苑的天資,短時間內武功一直有進步。閬苑懶得廢話,弦音震動當即幻化分身,人影三動自成劍陣。黑俠客大駭,此種玄功聞所未聞。


    劍影穿梭,卻是步步殺機,黑俠客不敢輕易接招,唯有閃避再做決定。閬苑豈容他這般隱匿自己的武功路數,琴音變調,劍氣成股宛如一泓清泉,匯於一線。霎時,巨型劍氣從天而降,黑俠客雙手托頂,一層罡氣由體內迸出,兩相交擊,好似炸裂蒼穹。這樣的武功閬苑不是第一次見,分明源自虛無門,難怪葉如是一招“大袖乾坤”逼得他不敢再出招。


    琴聲不停,人影不斷,劍光不滅。劍流一招落下便襲人周身穴道,黑俠客別無他法,奮力一掌,連招“物換星移”,激起無數碎石。劍氣瞬間潰散,三影合一,閬苑真身暴露,不得已隻有一音一劍擊去。可黑俠客看破所有招數,無所畏懼。舉掌前衝,劍氣一遇寒冥掌便煙消雲散。


    危急關頭閬苑甚至來不及集氣出劍,誰知身後有人托掌之下,一股強勁的內力湧入,霍然萬劍歸一,數百劍氣凝成一脈直穿寒掌。黑俠客始料未及,黑衣人短短時間內竟凝聚如此強大的內力,慌忙撤迴血淋淋的厲掌,卻已無力再出招。閬苑的音劍再度殺來,不得已凝聚玄功,又是物換星移,不知哪兒飛來的巨石阻擋殺招,待塵埃落定,黑俠客又一次逃遁無蹤。


    黑衣人壓著聲線哀叫,捂著胸口也止不住噴湧的鮮血,腦袋一暈,昏厥在側。“前輩,前輩!”閬苑叫喚幾聲,但毫無迴應。實乃大好良機,見識一下他的真麵目,況且還需望聞問切,才能斷症。是個中年男人,英氣逼人,可是這張臉有種說不出的熟悉,但閬苑確實不認識。她已經恐懼熟悉臉了,不會這次又扯出什麽倒灶的禍事吧?幸虧此人內功深厚,也幸虧是遇上她不死神醫,命不該絕。


    黑衣人正是魔教教主聶孤,聶離殤與父親有三分相像,閬苑覺得熟悉也無可厚非。聶孤再醒來已經入夜,有人為他灌輸大量真氣,身上九處大穴異常清爽,渡劫九針所傳非虛。閬苑臥坐一旁,篝火肆意燃燒著。“多謝姑娘出手相救!”本想著道謝後離開,可閬苑並有迴音。非是她目中無人,實是運功過度,體內寒毒已經發作,她早已聽不見任何聲音。


    聶孤冷哼一聲,畢竟敢給他擺譜的閬苑是第一人。看著這個攪動離殤和吟風的心弦女人,除了傲慢並沒有特別之處。聶孤輕拍再次詢問,不悅道:“跟你說話呢?”可依舊沒有迴音,更奇怪的是閬苑被這一碰立刻癱倒在地。聶孤不懂醫術也知閬苑傷的不輕,不過她的傷似乎不是剛才造成的。


    通體的寒冷刺骨直擊人心,聶孤從未遇過如此體寒之人,扶起閬苑以氣運行輸送真氣,不禁讚道:“果然有過人之處,明明自己傷的不輕還要逞強為別人治傷。”不怪離殤和吟風都為之傾倒,這丫頭聶孤看著也甚是滿意。真氣由閬苑頭頂冒出,像是寒冰融化。閬苑稍稍恢複意識,忽的彈跳起身,生怕別人探查到她的傷情。


    “你傷的不輕,若不好好調理,恐有性命之虞。”聶孤似乎有些期待她得知自己身份後會有何感想?閬苑輕笑道:“不勞前輩擔心,我自有辦法醫治。您的傷已無大礙,還留在此處作甚?莫不是也在等我打開墓室大門好一探究竟?”


    盡管曆經一場生死之戰,閬苑依舊沒有信任芷芯。聶孤不禁好奇道:“你對我處處防備,何故還要花大力氣相救?”醫者仁心不假,但聶孤知道不死神醫從來不是仁醫,要不然她不會隻用毒藥。


    “我閬苑從不欠人人情,你救我一命,我還你一命,各不相欠。”明日便是神龍家的忌日,閬苑隻想獨自安安靜靜地守孝。“希望你不會後悔,相信我們很快還會相見。”聶孤輕笑著騰身離去,一下消失在黑夜之中。


    伏龍山莊的人監視神龍家遺址已久,幾日前迎鬆收到消息,閬苑現身神龍家附近,立即稟報道:“夫人,閬苑果然迴到神龍家祭奠,各大派都監視著,我們要不要行動?”情勢發展到這地步,真叫人為難。


    “之前就有消息說鏡月教已從幽篁閣取得琅嬛寶藏圖和和桑暖玉,我怕閬苑已經遭到魔教伏擊。我們即刻動身,爭取趕在各大派之前保住閬苑。”即刻出發,在沈莊主忌日前應能抵達神龍家。


    “夫人,我們要不要告知少爺此事,讓他隨我們一起去?”迎鬆剛問出口便心懷不安,當日之事還未解決,這次上神龍家難保不會碰壁。時夫人擺擺手道:“此事就不必與景辰說了,悄悄叫上劍棠,我們暗中行事。”


    說來也是奇怪,以前但凡與閬苑沾邊的事,時景辰都會想迫不及待知曉,如今卻像是變了個人,一門心思圍著顏凝月。換做以前,時夫人定然開心,但現在總給人一種不祥的預感。兒大不由娘,兒的心思更不是娘能猜測的。隻要顏凝月往後改邪歸正,不危害山莊,時夫人也無話可說。


    三人駕著快馬日夜兼程,終於在神龍家忌日這天抵達。神龍山莊就在不遠處,人累馬倦,唯有在破廟中稍作休息。“歲月真是把利刃,不過十二載光陰,神龍山莊卻已物是人非。”時夫人感受滿目荒涼後有感而發。當初神龍山莊、伏龍山莊並稱江湖雙龍,眼下今非昔比,空留感懷。


    “已見鬆柏摧為薪,更聞滄海變桑田。時夫人如今才來感慨,未免晚了些!”聽聞其聲,不見其人。但見人來,一名附近監視的伏龍山莊弟子滾落於眾人跟前。“姨母當心,是煉獄修羅!”顧劍棠將時夫人護在身後,立即處於高度戒備狀態。當日曠樂山莊廣陵大會情景曆曆在目,煉獄修羅的毒辣叫人難忘。


    沈傲雪拂塵輕撣,冷哼道:“難得伏龍山莊還有長眼之人,不錯,不錯!”她依稀記得眼前的少年當日是和閬苑一道的。迎鬆性格不比她軟,聽她出言不遜自然不服,不悅道:“好個沒有教養的道姑,百聞不如一見,竟然當堂口出狂言!想必是身懷絕技,何不一展身手,諸多廢話作甚?”


    沈傲雪側過身道:“你不過是李沐風身邊的賤婢,名頭再響,始終隻是賤婢,有何資格與我動手?”她本是收到閬苑傳信要在神龍家一敘,沒想到會意外遇上時夫人等人。正好有樁事情要了,說道:“聽聞時夫人收有半枚和桑暖玉,還請交出來,否則休怪貧道不客氣!”


    “久聞道長威名,道長有所請求,本來沐風不敢不答應。但是和桑暖玉關乎武林存亡,又是神龍家托我保管的重要之物,請恕沐風不能給你。若道長是要考驗沐風的武功,沐風樂意奉陪。”對於煉獄修羅的身份,時夫人有所懷疑,看在往日情分也沒有同她撕破臉。可沈傲雪就是不知好歹,捋直拂塵道:“如此,看來貧道不露一手,時夫人還以為貧道是在和你說笑。素聞芙蓉劍法厲害,出招吧!”


    沈傲雪內勁暗運,豎直拂塵絲,鋒芒裹挾突刺,竟含穿雲斷月之力。時夫人彈指出劍,聞得一陣金鐵交擊聲,長劍迴旋,臂彎陡然卻是一劍勢成雙劍,雙劍夾擊有如剪子斷發,正是芙蓉劍法中的“花開並蒂”,好在拂塵當劍,不然沈傲雪的拂塵絲定要被剪斷。忽而雙雙變招,沈傲雪倒轉拂塵抖動,使出“縹緲劍路”,虛虛實實看似直直刺來卻可出其不意從旁攜擊,確有些真本事。


    時夫人劍花流轉,連招“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劍氣如虹,恍如雙龍纏鬥,膠著一處。二人旗鼓相當,轉眼已過幾十招,皆是兇險萬分的殺招。沈傲雪初次施展靜修心法,甚有奇效,奈何四句口訣心法招數沒一會兒便窮盡,隻能迴歸基本的拂塵功,但她的殺手鐧煉獄針還未打出。正露落敗之相,時夫人利劍壓頂乘勝追擊,哪知她拂塵暗藏毒針,不動聲色地巧射。


    “姨母小心暗器!”顧劍棠站立一旁驚心動魄,忍不住出言提醒。不過時夫人早有準備,倏而轉守為攻,劍影飛掠宛如一朵盛放的芙蓉花,劍氣瞬間消弭毒針,觀戰的兩人這才長舒一口氣。換做旁人早已找了這道姑的道,時夫人不愧是時夫人。


    沈傲雪再次變招“青絲纏縛”,萬千拂塵絲遊走,加之她身法快如閃電,巧若遊龍,唿嘯聲起,拂塵絲悉數纏在時夫人的利劍之上。瞬殺絕塵力拔山河,清脆一聲長劍即時折斷。時夫人正恍惚間,她所用身法分明是遊龍十三式,本來對於煉獄修羅的身份隻是懷疑,這下確信無疑。


    就是這一分神,沈傲雪見狀厲掌唿麵,發招之快,快如閃電,迎鬆和顧劍棠甚至來不及出手相救。忽而一陣清風拂過,躥出兩個身影,分別擊開時夫人和沈傲雪。可再看時,隻留一名麵目可憎的老尼立於二人中間。沈傲雪自然氣憤不已,大好時機就此錯過,破口罵道:“哪裏來的好事精,敢多管閑事?”


    老尼望著沈傲雪,眼神動容想說卻沒有立刻說,正當對方唿掌再襲,老尼才道:“阿雪,你還不住手?”好熟悉的口吻,沈傲雪下意識停手,好奇地盯著尼姑,卻是毫無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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