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月教的把戲騙倒了多少江湖好漢,炎日聖使就是少主,寒月聖使就是吟風公子,如今連陰陽長老也都是同一個人。隻是他怎麽會知道自己在此地?閬苑想不明白,難道是芷芯通風報信,可陰陽長老未免來得太快。


    “好個聰敏的丫頭,陰長老即陽長老,陽長老亦是陰長老。陰陽無極,本為一體,不分乾坤。你既知我身份,自然也猜到我的來意,勸你別做無謂的反抗。”她本來就身受內傷不足為懼,現下又身中無極咒,已是囊中之物,陰陽長老並沒有覺得她有多危險。這個便宜他樂見其成。


    閬苑不屑道:“不過陰陽人爾!想抓我,先問過我手中的天悲琴。”英雄大會之事傳遍江湖,閬苑殺害妙凡大師,奪走慈航劍派天悲琴,正道眾人也在極力追捕她。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陰陽長老對天悲琴也甚是有興趣。


    “你身受重傷,彈奏不動天悲,反抗隻會死得更快。”陰陽長老無所畏懼,大步上前,誰知閬苑真的不顧死活,琴音過耳,迸出一道劍氣,在長老的桌子上戳了個小洞。路邊攤的桌子本就劣質,受內力一擊四分五裂不是難事,可隻穿一個洞而不碎,很考驗內力的運用,長老不敢再小瞧閬苑。這丫頭能在神陽殿來去自如,果然有些本事。


    “再不滾,我可不敢保證下一招不會在你身上戳幾個窟窿。”閬苑活用心理戰術,又有天悲的威懾,陰陽長老自然不敢造次,輕笑著消失在夜空中,這才敢鬆口氣,可這一鬆也曝光實力,不過強弩之末。鮮血不住地往外噴湧,吐完血身子倒是格外輕鬆。陰陽長老沒那麽容易放棄,知道她受著傷,拖也要拖到她重傷昏迷,肯定會窮追不舍。


    陰陽長老果然去而複返,不過早已人去樓空,但地上的血漬已經很好地說明了一切。可惜當時沒有抓住機會,被她迷惑,方才若是動手,三招之內閬苑必定敗陣,相信她也走不遠。


    閬苑不知自己走了多久,隻知道一直在逃亡。隻覺腳步愈發沉重,最後沒了知覺。再醒來也不知是何時辰,而且身處陌生房間。檀香味彌漫著整間屋子,讓人心境異常平靜。正要艱難起身,恰巧一女尼推開房門,驚慌道:“姑娘,快躺下!你身上有傷,不宜大動。”


    尼姑麵容盡毀,瞧不出相貌,更瞧不出年紀,任誰瞧見都會心頭一震。可她關心的笑顏卻讓人無比溫暖。她好像看出閬苑驚愕,解釋道:“姑娘你不必害怕,貧尼真的隻是樣貌醜陋,並無惡意。”閬苑羞愧道:“是小女子皮相之見,師太莫怪。”尼姑上前扶閬苑躺好,嘴中說著“無妨”。又道:“你傷的如此之重,應當早日尋訪名醫診治。貧尼醫術淺薄,恐怕有心無力。”


    尼姑是清晨在廟門外發現昏倒的閬苑的,本以為姑娘會昏迷好些時日,沒想到才過一日便清醒過來。閬苑謝道:“多謝師太關心,叨擾師太,閬苑實在過意不去。我的傷這輩子要想痊愈恐怕無望,一切聽天由命吧!”年紀輕輕就能將生死置之度外,尼姑欽佩不已,不過關乎人命,她還是會想辦法救治。


    閬苑不好意思道:“還未請教師太法號?”尼姑迴道:“貧尼忘我。你叫閬苑是吧?好特別的名字。我去給你端碗粥,你先休息一下。”不知為何,忘我師太對閬苑一見如故,許是山野庵堂,突然有人造訪的歡愉,畢竟她一個人寂寞太久了。閬苑對忘我師太也是說不出的好感,許是同為出家人,拜一個菩薩,所以才覺得格外親切。


    閬苑四處觀望,房間布置簡約卻很雅致。窗外綠盈盈一片,應該是師太種植了不少蔬菜植物。有時想想,她要是也能像忘我師太一樣,忘卻自我歸隱山林,倒也不錯。日子清貧卻很充實、安逸。可如今這樣的日子對她來說就是奢侈,退隱江湖哪有那麽容易?思索間,師太端著粥進來了。“山野之地沒有好招待的,希望這些野菜合你口味。”


    閬苑本想自己動手,可忘我師太憐她重傷,非要親自喂服。喝的是粥,進胃裏的卻是滿滿的愛,不知不覺竟潸然淚下。曾經有個人也是這麽溫柔地待她。“好好地怎麽哭了?”師太放下碗,為閬苑輕拭淚水。“沒什麽,隻是師太對閬苑照顧細微,我想娘了。”閬苑是個孤兒,雖然觀音廟的眾人對她疼愛有加,但真正讓她感受到母愛關懷的還是神龍夫人。


    當年閬苑初到神龍山莊,身邊沒有師父和師姐,陌生環境令她恐懼,又見神龍夫人唱歌哄著池墨入睡,心中萬般憧憬。“情兒是不是想師父了?阿雪也真不懂事,你還那麽小就把你帶下山。”神龍夫人熱情地擁過來。閬苑臉色更加苦悶,嘀咕道:“有夫人你這樣的娘真好,我都不知打我娘是誰。”


    神龍夫人恍然大悟,原來小丫頭是因為這個不開心,說道:“原來情兒想娘親呀。你想不想要娘親?”閬苑嘟著嘴半晌沒有話,不過還是默默點頭。神龍夫人溫柔地笑著道:“那你肯不肯叫我一聲娘?”閬苑有些不可思議地望著神龍夫人,弱弱問道:“我真的可以叫您娘親?”神龍夫人反問:“那你願意做我女兒嗎?”閬苑向來機靈,立馬抱住夫人,連連喊“娘”,神龍夫人也一直應著。那是閬苑少有的快活日子,神龍夫人真的完全把她當做女兒,盡自己所能來疼愛。


    忘我師太將閬苑的思緒拉迴,輕笑道:“等你的傷好些,你就可以去找你娘了。”閬苑點點頭,盡管生活對她極其不友好,但她不止有娘,還有三個爹,還有卿姐、影子姐姐和妹妹。就算上天要她必死無疑,她也要死而無憾!


    “多謝師太!”閬苑一展多日未出現的笑顏,結果粥碗一飲而盡,急忙起身。忘我不知她是怎麽了,好心提醒道:“你的傷還沒好,不能亂走動。”閬苑服下三轉金丹吊命,找到琴囊背起,像是個沒事人一樣,再次拜謝道:“有勞師太,不過我得盡快離開。”陰陽長老怕是就要找到此處,閬苑身份特殊,不能再連累師太受到牽連。


    “你這姑娘怎麽如此著急,我這個地方甚是偏遠。到下一個集鎮至少半日路程,你的情況叫我如何安心讓你離去?”忘我熱情好客,又再三挽留,盛情難卻,閬苑隻好答應多留宿一日。她隻不過是師太生命裏的一個過客,相遇是緣,但決計不能坑害人家,所以一早打算趁夜出走,免得師太記掛。


    正值黃昏,忘我師太靜坐大殿,剛剛做完打齋要去準備晚飯,突然大門被一腳踹開。兩個大漢身著黑衣,氣勢洶洶,一看便知不是好人,正是搜尋而至的黑武士。忘我師太拂塵撣塵,施禮問道:“兩位施主何故踢我庵門,驚擾佛祖?”黑武士見尼姑樣貌駭人,嗤之以鼻,別過臉道:“老尼姑,有沒有看見一個受著傷,背著琴的姑娘?”


    方圓十裏就此處一間庵堂,黑武士料定尼姑見過,又道:“出家人不打誑語,師太可要如實說來。”反將一軍,忘我不說都不行,迴道:“阿彌陀佛,貧尼確實見過,但不方便告知你們。”忘我再次施禮道,“兩位施主若是進香這邊請,若是其他事請恕貧尼無能為力。”


    “老尼姑,別敬酒不吃吃罰酒!”黑武士氣惱,一把抓住師太的衣領威脅道。閬苑聽到動靜出門便瞧見這副狀況,怒上心頭,直接送了他一枚金針。黑武士頓時手軟無力,鬆開忘我師太。另一名黑武士驚叫道:“原來你藏在這裏?”但見閬苑精神奕奕,一點也不像上頭說的瀕臨垂危,黑武士哪還敢動手?


    “佛門之地,我不想開殺戒,給我滾!”閬苑怒目惡瞪,黑武士不敢造次,倉皇而逃。轉而又覺難為情,對忘我師太致歉道:“師太讓您受驚了。全怨我,招惹這幫匪徒,看來我得馬上離開。您近期就上別處避避風頭,這幫匪徒不講道理,我怕他們還會來找師太麻煩。”山野庵堂馬上就會成為是非之地。


    忘我毫無懼色,難得的沉靜也令人欽佩,對閬苑依舊滿滿關懷:“貧尼乃是方外之人,生死無畏。隻是閬苑你有傷在身,又遭仇家追殺,我實在放心不下。”


    說話間,遠處傳來二重聲音道:“不必擔心,你們誰也走不了!”刹那間,陰陽長老已經殺至眼前,望著閬苑歎服道,“不愧是不死神醫,兩日未見臉上增添不少生氣啊!”


    閬苑暗自自責,沒有早些離開,如今不僅自己身陷囹圄,還牽連忘我師太。事到如今,隻有殊死一戰,不屑道:“陰陽長老,你好大的膽子?忘了天悲的威力了嗎?”閬苑已經橫抱天悲,隨時迎戰。陰陽長老冷哼道:“這迴我不會再上你的當。以你的身體狀況,每彈一下天悲便傷自己一分。況且你還中著無極咒,一旦發作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若想活命,就該束手就擒!”


    “連區區無極咒都解不開,豈不有負我幽篁閣之名?”說來也怪,無極咒入體那一刻痛苦不堪,可現在好像失效了一般,毫無作用。陰陽長老不想再同她廢話,怒喝道:“口出狂言,先吃我一掌!”說話間,陰陽印已經祭出,硬接這掌,閬苑必死無疑,但不接就會危及師太。腦海百轉千迴,卻當真是無計可施。


    誰知危及關頭,忘我師太拂塵大揮,萬千塵絲與掌印交織,如靈蛇交錯,直取對方要穴。陰陽長老大駭,撤掌迴退,驚道:“原來你會武功!”閬苑也沒想到師太深藏不露,而且還是位身手不凡的大行家。“你到底是誰?”陰陽長老再發問,先前還任由黑武士欺辱,一下子武功高的出奇,實在匪夷所思。觀其樣貌,醜陋無比,卻從不聽聞江湖中有這樣一號人物。


    忘我揮過拂塵道:“貧尼忘我,不過是山野之人。施主殺念太重,應及早放下屠刀,以免墮入阿鼻地獄。”忘我武功高明,但陰陽長老也不見得會輸,眼見煮熟的鴨子就要到手,說什麽也不能讓她飛走。怒道:“死到臨頭還有空說教,看你有何神通?”


    陰陽長老再發狠招,一招“陰陽無極,混元歸一”,陰陽兩道掌力席卷而來,仿佛絞肉機,掌力抖的手臂、臉頰生疼。忘我鎮定自若,拂塵輕撣,竟然幻化分身,陰陽長老還當自己眼花,可每一招都能真切感受,一個忘我已經難以對付,兩個更是令人措手不及。兩柄拂塵來迴掃擊,萬千塵絲讓人眼花繚亂,閬苑也是第一迴見識如此精妙的武功。


    雖然出其不意,但陰陽長老抱著必勝決心不易對付,轉眼間拂塵與他雙臂交纏,難解難分,終歸隻是一個人,一柄拂塵。陰陽長老看破分身,厲掌精準打在師太肩頭,卻不知何為自己還是被拂塵掃中,撣去一旁,整個人似是要散架。忘我身中陰陽印,卻依舊像個沒事人,紋絲不動。


    “今日得遇高人歐陽陰三生有幸。還請師太告知,你的武功叫什麽?”玄妙若此,陰陽長老如何能不讚歎,閬苑還未曾出手,這一戰很懸。忘我師太輕笑道:“雕蟲小技,不足掛齒。貧尼也不知道所學叫什麽,自作主張命名為降塵十八式。”


    居然是無師自通,更加令人刮目相看。又是尼姑,武功又怪異,難免讓人聯想到慈航劍派。陰陽長老大膽詢問道:“敢問師太與觀音廟慈航劍派是何關係?”閬苑也有此懷疑,她忘我師太所使的武功的確很像是出自慈航劍派。


    忘我輕笑道:“關係倒是談不上,不過貧尼確與焚滅師太有些交情。貧尼隱居日久,不知焚滅師太近來可好?”一個山野尼姑竟能和焚滅師太扯上關係,實在出人意料,陰陽長老怕她還藏著絕技,又礙於焚滅威名,心生退卻之意,歎道:“在下眼拙,不識高人,還望師太見諒!丫頭,今日算你走運,來日方長,他日總有機會再碰頭!”伴隨著詭異的二重音,陰陽長老一步一丈消失在山林間。


    陰陽長老一去,總算可以鬆口氣。忘我急切道:“此地不宜久留,閬苑你快些離開。”等長老迴去休整後,必定卷土重來,到時魔教大批高手圍截可就大事不妙。思及此,閬苑提議道:“師太,不如你同我一道離開?”況且師太與觀音廟淵源深厚,留她一人在此,實在太過危險。忘我猶豫再三,但望著“天悲”若有所思,最終還是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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