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珍堂,樓宇高聳,大氣磅礴。聽聞在此處喝上一杯茶得花去尋常人家大半年的收入,不愧是武林中最為奢侈的地方,就連跑堂的小廝都是錦衣玉食。閬苑尋思著自己身上帶的銀兩定然不夠,否則也是要好好逛逛,挑一挑心宜物飾的。


    “姑娘裏邊請!”小廝一如既往地熱情招唿,“姑娘您是喝茶呀還是聽戲?或者是有什麽想要的東西,盡情開口!”閬苑來此辦事爭分奪秒,也不廢話:“我找金老板!”小廝聞言眉頭微皺,金老板何等身份,豈是一般人想見就能見的?苦笑道:“想必姑娘是第一次來九珍堂,不知我們這兒的規矩……”閬苑懶得理他,直接奉上一塊銀幣,純銀製造,兩麵均刻有十字彎月型標記。


    提示已經夠明顯,奈何小廝有眼不識泰山,哼笑道:“莫說區區一塊銀幣,縱然是十塊金幣也難夠金老板一麵。姑娘還是請迴吧?”這可是十大惡賊的標誌性物件,小廝一點眼力見都沒有。環顧四周,總共六層樓,各有主營。一樓幹貨,二樓藥鋪,三樓酒樓飯館,四樓成衣鋪,五樓胭脂鋪,六樓珍寶鋪,整個九珍堂一應俱全,不過金老板不可能守在某個鋪子裏。


    縱觀整座樓宇,唯獨中央的吊樓最為神秘,設立的最是奇怪。整間屋子漂浮半空,全由四周的金鎖鏈懸吊,並無樓梯直接相通,平日裏上下難度不低呀!若沒有身懷絕世輕功,恐怕無法踏足。想來金貫中就居於此處,閬苑食指彈射,銀幣飛旋迴響,準確無疑的進入空中樓閣。


    “姑娘,你來者不善是吧?想在九珍堂鬧事?”小廝手臂高舉,一旦發號施令便可將閬苑轟出門外。手臂將落未落之際,聞得一陣溫暖的男聲道:“原來是貴客臨門,何不上樓一聚?”金老板發話了,小廝惶恐,連連致歉:“原來是老板的客人,恕小的眼拙,還望姑娘見諒!您自便。”態度三百六十度大轉彎,所以說這個世道永遠是靠關係定人品。


    “金兄,你這樓閣高不可攀,又無樓梯,小妹武功不濟怕是上不去,還請金兄屈尊,下樓相見。”既然人家擺譜,閬苑又怎能落下風。距離閣樓五層樓之高,依舊用著尋常聲音說話,卻是句句傳入金貫中耳內。金貫中端起茶杯暗道:好厲害的傳聲入魂大法。即便閬苑不露身手,也是有資格入空中樓閣的,這下隻是更加確定了她那個資格。


    “以你的本事恐怕我這閣樓建在九重天上,你也是有辦法上去的。也罷,就送一道樓梯。”俄而,一遝薄紙如揚揚大雪般飄落,閬苑也坦然接受,腳尖輕點踩著一張張薄紙順利登上樓閣。本來憑著“飛燕踏空”雙腳互踩也能登頂,隻是費力些,有輕鬆點的路,當然選輕鬆啦。


    “金兄的九珍堂處處金碧輝煌,難得還有這麽一處樸素淡雅的地方。”全屋擺設不外乎書架、書案還有茶桌臥榻,並無特別之處。若是一定要找出點特殊,那就是用料上乘。“聽到辣花一聲金兄,可把我嚇得冷汗直冒。我自認為樣貌還算英俊,怎麽敢做你的兄長?”金老板素來與閬苑無交情,無事不登三寶殿,倒是不忙著問詢,調侃調侃消磨時光也不錯。


    “小妹本就衣服穿的少,兄長怎麽還說起風涼話了?可別把我吹著涼了。”對於金老板,閬苑知之甚少,性格是否如傳聞所言,還需試探?她本來之稱一聲“金兄”,轉口變成了“兄長”。閬苑自然不介意認這位兄長,還是富可敵國啊!


    “越叫越親,讓我怎麽好意思不認下你這個小妹?”金貫中連連輕笑,這個閬苑真有趣,好茶已經備上,就等她入座,“伏龍山莊的少奶奶做的可還習慣?怎麽今日有空來我這兒?”閬苑倒是不客氣,坐下便是一口飲盡,他的好茶千金難求,不多喝幾口豈不是白走這一遭?“別提了,時夫人不好應付啊!沒幾天工夫就被戳穿了。今次來找兄長,是有個生意要和兄長談。”


    金貫中手一哆嗦,故作震驚道:“妹子,你做的是男人生意,為兄不好那口,隻怕和你的生意難做呀!”不知為何,還調侃上癮了。閬苑被逗的怪難為情的,歎道:“這不是小妹業務繁多嗎?既要維持惡名,做好十大惡賊,又要辦好救苦救難的神醫,還要經營小小客棧,賺錢糊口,多不容易。”


    “敢情來找我的不是辣花?你這象征十大惡賊身份的銀幣一丟,倒讓我誤會了。究竟是筆什麽大生意?”吊胃口的戲碼差不多該結束了,直接進入主題更好。閬苑再品一口茶,正經道:“世人一直有個疑惑,九珍堂為何從來隻見六大特色?今日來到這裏,我算是明白了。還有三珍便是鬼蜮商人和他的消息、關係。小妹近日正救治一位傷患,獨獨缺少‘冰血玉藥花’這枚藥引,遍尋無果,所以隻好跑來兄長這裏問問。”


    “難怪羅刹並未同行。”金貫中一語道破玄機。十大惡賊一向單獨行動,基本互不相識,淫媒辣花與血影羅刹卻能以姐妹相稱,實屬難得。又笑道,“妹子盛意拳拳,這又是咱們第一次交易,為兄自然願意接下這單生意。隻不過聽聞妹子你一向惜財如命,錙銖必較,不知打算開什麽價?”


    金老板肯談,就一定不是錢的問題了,金錢他有的是。不如探一探他之所求:“兄長金玉滿堂,小妹實在不知該開何種價位,不如請兄長先說價,也好讓小妹尋思一下如何討價還價!”閬苑倒是精明,懂得以退為進。這麽多年了,金貫中已經很久沒有談生意談得這麽樂嗬。“我九珍堂並無收錄‘冰血玉藥花’,但我知道何處能找到它。消息的價格是無形的,我們不如各自交換一個消息如何?”


    金老板做生意從不虧本,這迴估計閬苑要下血本。和桑暖玉就在她身上,可金貫中居然沒有和江湖中人一樣,索要這件珍寶。“有什麽是兄長都不知的消息,小妹卻知道的?”九珍堂號稱江湖百事通,閬苑實在想不到他要換什麽消息。“當然有,你連吟風公子身上的胎記都能知道,自然有很多你知我不知的消息。”聽他這麽講,閬苑隱約有股不好的預感。


    為了影子,隻有抓住這個機會:“兄長請說!”“我隻要一條線索,一條關於琅嬛寶藏的新線索。”此言一出,閬苑不得不佩服他。物是死物,今日是自己的,明日可能未可知,但消息一旦藏於心中,沒有能奪走,鬼蜮商人談生意的本事今日算是見識了。和桑暖玉和天河繁星圖這種消息已經過時,炒炒冷飯尚有點滋味,可是經不起幾次三番折騰。沒有新線索,拿到了又如何?


    “少林寺藏有一部《貝葉禪經》,裏頭就有你想要的答案。”少林高手如雲,想要把《貝葉禪經》帶出來,難如登天。就算知道了又能如何?金貫中並沒有別的話,坦然接受,捏杯一笑道:“鏡月教神陽殿有一株‘冰血玉藥花’。”鬧了半天還是得去神陽殿,可笑的是想從神陽殿帶走“冰血玉藥花”難度又豈會亞於從少林寺盜走《貝葉禪經》?從這方麵來講,消息換的還是挺公平的。


    閬苑起身欲走,金貫中附贈消息道:“近日春風苑正在征集侍女,有意送往神陽殿。”九珍堂與春風苑隻隔了幾條街,即便他不說閬苑也能打探到,倒是省了她不少時間。這生意做的,明明是他賺了,偏偏搞得閬苑心底很舒服,感覺自己沒虧。臨走前又飲了口茶:“多謝!”窗戶嘎吱一聲,便沒了蹤影,空中樓閣再次陷入寂靜。金貫中品嚐最後一口茶,默默笑著,相信往後還會有生意要談。


    春風苑本是名不見經傳的妓院,七年前有人買下它,從此做起了繡坊的工作。新老板練紅塵親自傳授手藝,這幾年名聲也打出去了,春風苑繡品必屬精品。明麵上是這樣的,暗地裏作為魔教五宮九部之一有著什麽勾當就不得而知了。一天之內,會麵兩大惡賊,想想還是蠻刺激的。


    練紅塵本是迴房稍作休息,不料來了不速之客。“君子坦蕩蕩,閣下何苦做那畏首畏尾的梁上君子?”閬苑本就沒有打算能瞞住練紅塵,她能堂而皇之地進來讓她幫忙,自然手握籌碼。誰知練紅塵見到是閬苑,沒等她開口便突然出手,紅線飛絲,似是要在人身上繡畫。閬苑金針攢發,針鋒相對,火花濺射,繡花針悉數釘於木樁,閬苑自己輕立於紅線之上。


    “闊別多日,辣花武功進步神速啊!”“金針渡穴”練紅塵已經見識過,隻是沒想到她的輕功竟也如此高明,扯著紅線端卻絲毫沒感受到閬苑的體重。“紅塵謬讚了!”不管她實力如何,練紅塵定叫她今日來得,走不得。五行宮辦不了的事,她春風苑輕而易舉,且看她的來意。練紅塵收線,閬苑並沒有立刻掉落而是如薄紙般輕輕飄落。此人雖然在十大惡賊中隻排第八,武功分明在陰風鬼母和無戒冥僧之上,也難怪五行護法屢屢失手。


    “本教正愁該如何生擒淫媒辣花,你倒是有閑情上我這兒,白送我一個便宜。”所謂得來全不費工夫當是如此。“我路經此地,聽聞紅塵有意送一批新人入神陽殿,這不就厚著臉皮來應征了?以我的美貌與氣質應當不成問題。”前迴沒能能看清練紅塵,今日一見果然風華絕代。閬苑身邊淨是美豔不俗之人,若不是靠著過度自信,換作別人早就黯然失色,無精打采。


    鏡月教抓捕閬苑早已不是秘密,照理唯恐避之不及,她卻反而自投羅網,練紅塵想不通她葫蘆裏究竟賣的什麽藥。“你進神陽殿幹什麽?到底是何居心?”閬苑一向狡詐,定是有所圖謀。


    “甭管我什麽居心,你隻管送我入神陽殿即可。我知紅塵一向有恩必報,就當我向你討迴這個人情。”練紅塵越聽越糊塗,她可不記得和閬苑有過交集,就算是有也是深仇大恨。


    若非時景辰說起練紅塵有“三步生夢”,閬苑又如何能聯想到燕十三娘,進而想起練紅塵也是當年的故人。見她困惑,閬苑好意提醒:“你忘了是誰送你‘三步生夢’保你清白之軀的?”


    “你是?”練紅塵簡直不可思議,望著閬苑端詳,思緒縹緲,迴到十二年前。練紅塵本是孤女,無名無姓,由雜技團的老師傅收養,隻因撿到她時身穿紅衣,老師傅便喊她小紅。走南闖北跑江湖,日子總算好過。在她十三歲那年,師傅去世了,雜技團也分崩離析,練紅塵為了給師傅買一副好的棺槨,受一個女人的欺騙,竟莫名其妙賣身進了妓院。鴇母名叫燕十三娘,是遠近聞名的淫媒,外號“辣手摧花”。練紅塵一向不服管教,每次都要靠以死相逼才能逃過男人的魔爪,自然少不了就是毒打。日複一日,終於被她逮到空隙,倉皇出逃。


    燕十三娘發現及時,領著兩個龜公窮追不舍。練紅塵早已傷痕累累,加之鴇母們追趕及時,沒一會兒就被追上。聽到龜公喊著:“快點,她在那兒呢!”無奈之餘,練紅塵隻好躲進茶寮。當時閬苑與沈傲雪剛剛下山,正在茶寮中歇腳。


    “姐姐,你躲在這裏作甚?”閬苑不知情,好奇一聲詢問徹底暴露了練紅塵。“好啊你個小賤蹄子!還敢躲?看你能跑哪兒去!”燕十三娘伸手一揮,兩名龜公即刻上前捉拿。練紅塵腦子靈活,見沈傲雪長劍支地,想來必是學武之人,顧不得許多,抓住她的手,連番唿救!


    沈傲雪甚少下山,從小被寄養在觀音廟。年幼之時都是沈氏夫婦過年過節上紫竹林去看望她的,這些年她學了不少本事,加之已是二八年華,自然敢一個人迴家。向來嫉惡如仇的她,路見不平當然選擇拔刀相助。“沒聽到她不想跟你們走嗎?光天化日之下,還能強搶民女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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