閬苑昏倒在側,身上縛魂釘的傷痕觸目驚心,不免讓人心疼。閬苑眼皮微展,看到是影子,露出了欣喜之色。“你呀,真是亂來。”影子扶起閬苑,寒意從她身上傳到自己身上,驚道,“你究竟是拔了多少縛魂釘,怎麽寒疾又發作了?”“算了,往後多吃點藥挨得過。”身體裏還剩兩根縛魂釘,死還不至於。


    影子歎息道:“你師父的告誡你有沒有記在心裏?有縛魂釘在,可享一世平安,如若不然一年壽命都嫌長。為了一個店夥計,值得嗎?”閬苑搖搖頭道:“這不還有兩根。”影子輕敲這位妹妹的腦袋,拿她沒辦法。閬苑繼續道:“這個人我不得不救。”影子從素芊芊口中聽過一些傳聞,姚觀音為她定了親,而對方就是眼下躺著的這個男人,雖然樣貌甚好,不救也可惜,但這一定不是閬苑心中的答案,不禁問道:“你是真心喜歡上他了?”


    閬苑突然坐正,反駁道:“當然不是!怎麽可能?實在是我懷疑他很有可能是那位伏龍山莊逃婚外出的少莊主,不得不救。”影子比她還要驚訝,問道:“是他?何以為據?”閬苑道:“我見他與劍棠私交甚好,又能講出他小時候的事情。而劍棠精通芙蓉劍法必是伏龍山莊中人,再看他與故去的時莊主真的很像。”當初姚觀音戲言,胡說八道,可如今看來她是有先見之明。


    影子瞧著還真的很像,而且越看越像。沒好氣道:“早知是李沐風的兒子,你何必花這精力?這麽多年了,李沐風可有來找過我們?沒心沒肺,若不是念她盛年喪夫,又要一個人管理山莊,處境亦是可憐,我早就打上伏龍山莊了。”閬苑勸道:“根本與時夫人無關,你又何必繞著彎的埋怨她?”影子又笑道:“總算這小子有點良心,還知道自己身懷婚約,逃了婚。如若不然,我定不與李沐風好過!”閬苑搖搖頭道:“多說無益,我累了,你扶我迴房。”


    時景辰聽著一切,這趟出門竟大有收獲。女英集究竟和伏龍山莊有何關係?為何之前從來沒有聽說過?還有身懷婚約是怎麽迴事?又是和誰?這些他一概不知,可是閬苑和林念影卻比他這位當事人都要清楚。她們真的隻是十大惡賊這麽簡單嗎?一切謎團都隻能等來日慢慢細究。


    天蒙蒙亮,神陽殿內卻徹夜燈火通明。炎日聖使帶著四大護法負傷而迴,這是從未有過的大事,所幸天河繁星圖有一半,任務並不算失敗。一女子身帶奇香,雪花般的淚痣顯得高雅無比,此刻正攙著炎日聖使。此女便是五行宮的水護法香淚,她與炎日聖使關係匪淺,早就淚眼婆娑,嚷著叫人去日月宮的月宮請吟風公子。“血影羅刹竟如此了得,不僅傷了我教四大護法,連離殤你都不是她的對手?”炎日聖使不僅是聖使,還是聶孤的親兒子,本來還覺得教主派炎日聖使出馬是多餘的,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聶孤匆匆而來,首先便是關心炎日聖使:“離殤,你受傷了?”聶離殤站定,呈上半幅天河繁星圖道:“教主,今日橫生枝節,隻搶到半幅天河繁星圖。”吟風已經在來的路上,聶孤道:“你且凝聚真氣,不要說話。”


    “火護法,究竟是怎麽迴事?說好的萬無一失呢?”威嚴的質問聲透著陣陣寒意。五行宮已經不是第一次失手了,這次更誇張,四大護法重傷,尤其是土護法,幾乎已經是個廢人,實乃損失巨大。


    火護法還在想如何稟告,阿青搶先一步道:“啟稟教主,此次計劃大敗,五行宮絕對要付全部責任。我們陰陽壇的金鈴使者密信中曾強調要日月聖使一同親臨,結果火護法隻帶來炎日聖使。木護法更是可笑,一再與屬下掙功,才讓別人搶走天河繁星圖。更滑稽的是,金木兩大護法聯手都敵不過血影羅刹身邊的一個小丫頭,試問這樣的水平,縱然聖使武功蓋世,又有何用?”


    “你?”五行護法齊刷刷看向阿青,她倒是推的幹淨。


    “喲,神陽殿何時輪得到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姑娘大放厥詞?”聞得一聲妖嬈的女音,一道紅影如蜻蜓點水而來。紅色的遮陽傘不分晝夜地撐著,全身上下除了紅色都是紅色。


    “練紅塵,你怎麽來了?”香淚疑惑道,關她們春風苑什麽事?這種熱鬧也要參和一腳。來人正是春風苑苑主練紅塵,十大惡賊排名第四的紅塵仙子。大晚上的還撐著紅傘,有些詭異。練紅塵笑道:“隻是聽弟子說,這次女英集來了淫媒辣花,所以想聽聽嘍。”聽說練紅塵一直在找此人,可從未見過其真人。


    吟風公子踏空而來,身後還跟著位貌似三十來歲的婦人。白粉長衫,略施粉黛,雙刀髻發式尤其顯示高雅。“屬下等參見夫人,夫人萬福!”眾人齊聲唿拜,來的是聶孤的夫人,葉如是。不得不說她的保養功夫一流,與聶孤成親近三十載,兒子都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自己的樣貌依然一如當年,不曾衰老。“夫人,你怎麽來了?”聶孤一改平日威嚴,變成柔情鐵漢,對於自己的夫人,他向來如此。


    “發生這麽大的事,我不來看看,心中難安。出師未捷,元氣大傷,怎麽會這樣?吟風,你趕緊為眾人查看傷勢。”聶夫人說著撫順聶孤的胸,似是要把他未發泄的氣疏走。


    “離殤,你身上怎會有這麽多金針?”香淚剛剛隻顧關心他的傷勢,並沒有過多關注,這突然看到著實嚇人一跳。正要拔下,葉如是突然躍出聶孤懷抱,喊道:“且慢!”看著兒子身上的學位,一口氣從一數到九,驚唿,“渡劫九針?”吟風即刻轉身為聶離殤把住脈搏,道:“聖使所受內傷不輕,幸得渡劫九針護住經脈,又有重明神功護體,否則此刻已經氣血沸騰,癲狂不住。究竟是何人,竟有如此本事?”渡劫九針是依靠金針渡穴為基礎的神妙針法,對於穩定傷勢有奇效,吟風還沒見過除他以外的人使出來過。


    “奇怪,臭丫頭的金針不是含有劇毒,針針使人斃命的嗎?怎麽又變成了救人性命的金針了?”木護法奇道。葉如是早已不耐煩,道:“快快說來,究竟是怎麽迴事?是何人使的渡劫九針?”


    木護法一時語塞,不知如何開口。聶孤壓下聲道:“但說無妨!”木護法從第一次見閬苑開始說起,一路講到女英集,還把她如何為炎日聖使所擒,如何調戲炎日聖使的情況一字不差的陳述。什麽男未婚,女未嫁的,娶不娶的一股腦的和盤托出,甚至有誇張的嫌疑。香淚早已聽不下去:“這個賤人竟浪蕩若斯?練紅塵你們十大惡賊都是些什麽貨色?”若是閬苑此時在她眼前,估計已被香淚碎屍萬段。吟風公子眉頭微皺,他心中已經清楚了,畢竟除了那個女人誰還能使出這麽精妙的金針渡穴?


    “水護法慎言。她淫媒辣花在十大惡賊中隻排第八位,四大護法在場都未能生擒她,還要靠聖使親自出馬,真不知道五行宮究竟有什麽存在的意義?”練紅塵懶得正眼瞧她,竟側過身子斜視,這個行為極其帶著鄙視的意味。


    “說起排名,你尚在血影羅刹之下,早知道換你出馬,沒準能手到擒來。”香淚算是和練紅塵杠上了,句句話帶刺。練紅塵自然不肯服軟迴言道:“對付血影羅刹我是沒把握,可收拾你們五行護法還是有餘力的。”無形的火藥味充斥著神陽殿。


    “住口!吵吵鬧鬧成何體統?”聶孤殺氣外露,震住雙方,終於清淨了。火護法接著木護法將所有事情講完。總結而來,天河繁星圖是閬苑帶去的,前次的和桑暖玉事件也與她相關,她熟知琅嬛寶藏的一切。還有一個黑俠客,聽眾人的描述,此人的武功登峰造極,恐不在自己之下,可聶孤竟完全沒聽過此人。“如爾等所言,此人武功絕頂,又怎麽會放過你們?”葉如是越聽越有收獲,可能還會有自己想要的。


    火護法迴道:“黑俠客在聖使與血影羅刹連番攻擊之下本就受傷,後來一個少年出其不意,使出一招叫‘驚鴻指’的,黑俠客很是害怕,這才落荒而逃。”火護法從未聽過這門武功,聶夫人眼中卻閃過一絲異樣。“夫人你是江湖百曉生,可是有了頭緒?”聶孤捕捉到一切,料定夫人會知道些什麽,可聶夫人隻是搖搖頭:“我一時間也沒頭緒。”聶夫人不想說,自然有她的道理,無需再多問。聶夫人又道:“現下追查黑俠客的事不妨交由陰陽壇,兩個十大惡賊的來曆也不同尋常,不如由紅塵親自追查。他們都對琅嬛寶藏知之甚解,自會鷸蚌相爭,我們坐收漁利就好。”


    說起琅嬛寶藏,這件事鏡月教一直很被動,若不是爆出消息,他們根本沒有機會去追查。阿青想到一件事,說道:“閬苑不僅是十大惡賊之一,更是幽篁閣不死神醫。早在我上女英集前,她便與林念影交好。此人不喜欠人恩情,或許正是聖使為她擋下致命殺招,她才投桃報李,施展渡劫九針為聖使護命的。”


    “在那種情況下,唇芒齒寒,無論哪一方倒下都會落得被黑俠客團滅的下場。”聶離殤從來不會解釋什麽,可這次卻有開脫之嫌。是為了閬苑嗎?香淚臉色凝重,早晚有一天要同這個女人較量一番。


    “不死神醫?”聶孤疑惑道,“木護法不是說她隻是個十八九歲的小姑娘,而不死神醫之名號傳出已有十年,難不成她也是駐顏有術?”聶夫人笑道:“教主就別亂猜了,一切交由紅塵去辦,相信她會帶來滿意的結果。”此次事件牽連甚廣,倒也是件好事。


    “此次五行宮損失巨大,近期就不宜有大動作了,休養生息吧!五門七煞陣得加緊操練,否則大敵當前,如何一顯神教之威?”五行護法聞聲齊聲應道“是”。聶孤轉而又對著阿青道:“迴去告訴陰陽長老,不惜一切代價找出黑俠客!”阿青如釋重負,教主沒有責罰,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不過陰陽壇那邊沒那麽好過。


    陰陽壇內,一名弟子如實迴稟著阿青帶來的一切情報,又提到:“長老,阿青此次受傷不輕,恐怕是誘發了體內的蠱毒,想和長老要一顆神丹。”“哼!這個臭丫頭,沒辦成事情,還敢在神陽殿大唿小叫,教主饒她我可饒不得她。給她加一掌,送她迴老家!”話音男女混著的重音,不辨雌雄,更不知裏頭說話的是一個人還是兩個人。唯一能確定的便是陰陽長老的內功深不可測。在陰陽壇隻有服從,別無其他。雖然為阿青可惜,但是長老的吩咐不容置疑。


    日出天際,影子帶著眾人還在掩埋姐妹們的屍體。風光無限的女英集一時間變成了冤魂集散的墳場,淚水早已流幹,傷心欲絕都已無法形容所剩姐妹的心境。映月帶著姐妹們迴山,一夜之間,恍如隔世。若不是她們出去集會,魔教未必那麽容易攻進來。有失必有得,映月她們是最後殘存的女英集力量,有大家在,總有東山再起的一天。不過此刻大夥兒報仇心切,恨不能立刻殺上陰陽壇,影子也是這個意思,眾人均由整裝待發的意思。


    閬苑知道後顧不得身子虛弱,出來阻止:“你們都冷靜些!與魔教遲早有一戰,但絕不是現在。”影子上前攙扶道:“妹妹,這件事你就不必再管,不滅陰陽壇,如何對得起我女英集犧牲的眾姐妹?”閬苑歎道:“說到底這件事因我而起,若不是我帶來了天河繁星圖,女英集何以會有這場滅頂之災?我才是真的罪人。”盡管事實如此,然影子與閬苑相識十餘年,自然不會怪罪於她:“魔教早已安插暗樁,不是昨日遲早也會有開戰的一日。他們欺人太甚,我們不可能悶聲受氣。”


    閬苑勸道:“報仇不急於一時,聽我一言,如今當是保存實力之際。魔教五宮九部,勢力盤根錯節,一個炎日聖使已經極難對付,應當好好謀劃才是。”說著拿出早已備好的書信,“為防他們殺個迴馬槍,得盡快撤離。我已修書一封,映月你拿著它帶眾姐妹前往天龍寨,我爹爹們看到信,自會安頓好你們。”天龍寨是岐山六聖的地盤,有閬苑擔保,自然沒問題,隻是眾姐妹都不舍得影子。經過好一番勸說,映月、佳夢才終於點頭答應,往後影子會同閬苑一起,這樣她的後顧之憂也沒了。天龍寨不失為一條絕好的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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