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愛收迴白綾,繼續端坐。其他人完全不知剛剛已經經曆過一場生死較量,隻是看著大家的表情都怪怪的,一定有事。閬苑微笑謝過廣琴先生的好意,二胡的聲響沒有停,大夥兒依舊癡癡地遨遊在廣琴先生的音浪律海之中。


    正逢高潮迭起之際,忽聞一聲女歎息,隨後聽人念道:“桑之未落,其葉沃若。於嗟鳩兮,無食桑葚。於嗟女兮,無與士耽。士之耽兮,猶可脫也;女之耽兮,不可脫也!”詩如魔咒,可比剛才的音律厲害,伴隨著強大內力的一聲長笑,完全淹沒了廣琴先生二胡聲響,鋪天蓋地而來,功力不濟的人早已口吐白沫,倒地不起,尤其是一早埋伏於假山之後的弟子,紛紛落水。叔廉子氣息未穩,受此一記,嗓子一甜嘴角默默流出鮮血。


    茗香承受不住,口中的鮮血在喉間進出,徐夫人封其穴道,一人一琴臥坐於前,擋住音波。所有人在迴蕩的笑聲中進入高度戒備。奇怪的是閬苑竟一點沒受影響,明明功力最不濟的就是她。原來詩歌剛剛念起,她便以金針封住翳風穴,暫時聽不到。


    隻見一位身著玄色道袍,頭頂長冠,一條米色發帶同秀發一齊飄揚的道姑淩空而來。雲嶺想趁其腳跟未穩,先發製人,長劍破空,如蛟龍出海,力拔山河。哪曾想道姑不閃不避,手中的拂塵輪轉,借力打力,輕鬆化去勁力。雲嶺反身再來一劍,萬千拂塵絲攢射,眼花繚亂。隻覺肩頭一疼,一枚赤針正中雲嶺老兒肩頭,雲嶺自然不服輸,可一運功,針毒便遊走全身,又麻又痛,不得已隻能席地運功護住心脈。


    道姑站定,詭譎一笑煞是妖魅。盡管長相出眾,卻完全提不起一點好感。青城、點蒼兩位前輩草率落敗,帶來的弟子自然不敢輕舉妄動。道姑的狂笑本就使他們內息紊亂,還有什麽戰鬥氣力可言。聞得一聲長劍顫抖之音,“迴風拂柳”劍影閃動,拂柳潛伏多時,突然殺出。


    道姑甩動拂塵,迴以“風月無情”,唯見漫天拂塵絲重重落下,高台木板如浪掀起。拂柳號稱“律音一劍”,劍法似井中月,水中花,虛虛實實,真假難辨,每一劍都能可重傷對手,可惜遇上道姑的拂塵功,滿天浮塵,攻守皆宜,完全抹殺了劍法優勢。徐夫人顧不得身份,加入戰局,來迴撥動名琴“驚風”,曠修劍法暗藏其中,每一道音浪代表一劍,無數劃痕深深刻在高台地板。


    道姑在躲避,無疑是給了他們敗退的信號,徐夫人乘勢而攻,音浪如無量大海湧來,道姑站定滿臉不屑,輕揮一掌,所有招數悉數打迴。徐夫人想躲已然遲了,被自己的曠修劍法擊中,翻滾幾圈捧腹吐血,“驚風”的琴弦悉數崩斷。拂柳看準時機,直刺一劍,道姑還是滿臉不屑,手捏拂塵隔空一掌。拂柳的長劍竟無法再前進,內力的擠壓下竟斷成數節。魅影閃動,道姑已在身前,痛痛快快一掌,又少了個麻煩。


    一個個高手盡數落敗,廣琴先生不識來人之意,但知道已經不能置身事外。二胡之聲再次響起,可不知什麽時候的事,琴弦已經斷了一根。那也隻好硬著頭皮上,音調越發尖銳,似是能夠刺穿人的耳膜。道姑殺氣很重,倒轉拂塵送去“拂塵劍”,雖不是真劍卻比真劍還厲害三分。


    廣琴先生亦不是普通人,雖是端坐著,卻人影晃動一下出現在了道姑身後。盡管凳子沒了,但依舊保持坐著的姿勢。“道長乃出家之人,理應心存善念。何以出手如此毒辣?究竟與曠樂山莊有何深仇大恨,非要痛下殺手?”廣琴先生用弦音攻擊還不忘教化度人。他並無把握戰勝道姑,隻是單純認為當著各大派的麵,她會賣一個麵子。


    可道姑行事狠辣、雷厲風行,才不畏懼在場眾人。“老東西,死到臨頭還敢大言不慚?”道姑顯然玩膩了貓捉老鼠,一步並作幾步突然出現在廣琴先生身前。“冥頑不靈!”廣琴以拉弓為劍,五音不全劍甚是順手。


    “哎,這道姑究竟是什麽人?瞧她的眼神像是要吃人似的。好瘮人!”時景辰緊靠顧劍棠一副非常害怕的模樣。見劍棠手中的折扇捏的快要變形,這是想參戰的意思,時景辰提醒道:“廣琴先生已經出手,你別輕舉妄動,有失身份。”素芊芊內心呐喊:道姑快贏,道姑快贏。弄死那個臭屁徐夫人!


    拂塵巧若遊龍,一招飛絲纏腕立馬將廣琴先生拖至眼前。不得已改用掌法,雙掌幾經來迴,終於對上,卻又紛紛退開。道姑扯過拂塵,一個踉蹌差點沒站穩。“道長,不如就此罷手如何?”廣琴知道繼續顫抖下去,隻會兩敗俱傷,也不想再都下去。誰知道姑別過身不依不饒道:“說大話前,還是先看看自己的掌心吧!”若非幾大高手輪番強攻,區區廣琴又如何能持平一掌?


    廣琴看著掌心黑蘊大為震驚,連忙封住自己的穴道,問道:“閣下是煉獄修羅?”聽到這四個字,無人不恐慌。這個女魔頭一向殺人不眨眼,而且從來沒有理由。十年來死在她手上的何止千人?煉獄墮仙,修羅附體,世出而山河血染,素芊芊不敢想象,傳聞中的女魔頭竟會現身於此,曠樂山莊真的遭了“大運”,在劫難逃了。不禁擔心所有人的安危,煉獄修羅若殺人必然滿門屠盡!時景辰和顧劍棠倒是並未聽說過此人,不過出手這麽狠毒,不是善茬,得小心防範著,以免殃及池魚。


    “怎麽樣?我的煉獄針、修羅掌滋味不錯吧?”這兩門獨門武功奇毒無比,一度令江湖中人聞風喪膽。恐怕今日在場眾人沒有一個可以有強大到逼出劇毒的功力,要她交出解藥怕是不可能的。眾人認栽,沉默不語,隻希望這個女魔頭看在各大派的份上會發善心,雖然這是奢望。


    本來叔廉子、雲嶺、和廣琴三人聯手,煉獄修羅未必能討到好處?隻可惜一個未戰先敗,另外兩人自恃身份沒有以二敵一,或許是根本沒有想到來的會是煉獄修羅,此時悔之晚矣!“阿雪,這麽多年了,你為何還不能放下?今日我願一死換諸位武林同道的性命,你把解藥給我吧?”徐夫人蹣跚起身,突然的大義凜然讓所有人動容,沒想到她會如此。閬苑卻暗自嗤笑,若是出自真心何必要以廣陵大會為幌子,邀請眾多武林同道共同禦敵為實?


    “你是什麽東西?有求饒的資格嗎?”煉獄修羅側過身,壓根兒懶得看她,滿臉不屑,“以為憑區區幾個酒囊飯袋就可以阻止我?滑天下之大稽。徐川陵呢?還不讓他滾出來見我?”聽其口吻似與徐莊主夫婦有交集,並且結怨很深。聯想到閬苑之前所講,不難猜出煉獄修羅就是被徐夫人橫刀奪愛的對象,隻是不明白以她的武功要尋仇何必等到今日?


    “老爺不在莊內,你有事盡管衝我來。”話音剛落,煉獄修羅甩動拂塵卷住徐夫人的脖子,鮮血慢慢流淌,將拂塵一寸一寸地染紅。“徐夫人?”廣琴和雲嶺失聲驚叫,可一動毒素便遊走筋脈,實在有心無力。玉城尚未緩過來,根本無戰力可言,至於煙朦,抱著琴一樣不敢輕舉妄動。


    煉獄修羅歎道:“我早就說過,和桑暖玉重現江湖之時,便是曠樂山莊覆滅之日。本來徐川陵肯跪下向我低頭認錯,殺你們二人也罷,可如今這個機會都沒有了。既如此就讓曠樂山莊成為修羅煉獄吧!”沒想到竟還牽扯出了和桑暖玉,實在又太多的謎團。煉獄修羅隻需用盡全力,徐夫人即刻命喪當場。倏而劍影晃動,一招之內竟顯十數般變化,包含劍法與點穴,突刺掌腕,煉獄修羅不得已鬆手迴旋,再接住拂塵,“嘭”地一聲與長劍正麵相擊,同樣一位道姑模樣打扮的女子立於徐夫人身前。道姑見道姑,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徐夫人捂著脖子艱難向無悔道謝,可已失聲。好快的劍法,沒來得及給眾人反應,無悔已經上場。


    “小尼姑,你敢多管閑事?”煉獄修羅竟一下識破無悔佛門而非道門的身份,她從站定那一刻起邊注意到了一旁的幾張陌生而熟悉的麵孔。“非是貧尼多管閑事,佛道本一家。道長是出家之人,殺生乃一大戒律,況且得饒人處且饒人,您又何必咄咄逼人?”無悔認真的說教。不過若是煉獄修羅能說得通那便不是煉獄修羅了。


    “狂妄小輩,讓我看看你師父都交了你什麽本事?”煉獄修羅一向神擋殺神,殺意正濃,斷然不輕輕饒任何人。腳踏七星蓮花步,拂塵打穴出星宿,招招攻人死穴。無悔驚駭之餘使出最擅長的初雲劍法,“皓月當空”緊接一招“明月清風”,劍影幢幢,虛虛實實,每一下都有著不俗之威力。咋看似乎有效,哪知隻是煉獄修羅故意退讓,想看看的招數罷了。正當無悔使出“日出重霄”一決勝負之時,拂塵掃擊正中手腕,勁道強大震得拿不穩劍,隻有脫落。


    煉獄針正麵發射根本避無可避,雷霆萬鈞之際,不知從何而來的一襲錦緞畫卷,強風勁掃,聽得清脆的聲音所有煉獄針落地斷裂。隻見坐於大盒之上的白衣女子輕點腳尖,如枯葉挾風,隨風飄落般落於煉獄修羅身前。集所有目光於一身,眾人腦海中閃過無數個疑問,究竟這位姑娘是誰?輕功脫俗,世所罕見。煉獄修羅輕聲驚唿:“錦雲卷?”半露在外的畫卷上麵寫的都是經文。


    “師姐,多年不見,你的脾氣依舊張狂。無悔,還不快見過你師叔?”此一言震驚四座,煉獄修羅來曆不明,江湖上無從尋查,隻知道她武功高強,心狠手辣,無法追根溯源便找不到弱點,最是讓人頭疼。如今居然冒出個師妹?徐夫人明白了絕愛和無悔的來曆,心中懸著的心落下。有她們在可保曠樂山莊一時安定,隻是沒想到時隔多年她們還會來阻止這個女魔頭。


    “無悔,見過師叔!”


    煉獄修羅充耳不聞,隻顧盯著絕愛看,冷哼道:“難怪曠樂山莊敢肆無忌憚。知我要來尋仇,還敢大張旗鼓地辦廣陵大會,原來是有小師妹你撐腰?”隻是煉獄修羅不明白,當年的小師妹對曠樂山莊也是深惡痛絕,而且小師妹自小由她帶大,何故今日要來壞她好事?


    “小妹不敢,紅塵俗事一向與我無關,你與曠樂山莊的恩怨該了則了。”聞此言嚇得徐夫人幾近暈厥,原來她們並不是來援助的。絕愛繼續道,“小妹身負師門所托,想向師姐討要一本屬於師門的書籍。師姐你已經叛出師門,那東西也參詳了十多年,實在不該再霸占。”


    見此二人的武功一個比一個超群,想來那定是不得了的秘籍,可惜眾人有心也沒實力一飽眼福。煉獄修羅心道:慈航劍派有七絕,竟派一個小丫頭片子來出頭,當真可笑。定是丟失秘籍,久尋不獲便賴在了她這個叛徒身上。“書,我有的是,隻是不知師妹要的是哪本?師門人才凋零若此,竟要你親自下山。希望的本事對的上追討的口氣。”


    知道她不會輕易交出來,絕愛做好一戰準備。“得罪了!”話不多講,速戰速決。錦雲卷柔布十數丈,威力是當初的綢緞幾十倍,打穴手法與煉獄修羅方才對付無悔的如出一轍。長攻優勢,煉獄修羅不得不閃退,一瞬間拉開了距離。拂塵與錦緞都是柔物,卻盡是剛猛的力道,不住地交擊,實木台板粉碎了一塊又一塊。二人輕功相當,拂塵功又與錦緞功同屬一門,都是由慈航劍派“二十八宿拂塵功”演化而來,轉眼之間已過三十招,實在難分高下。


    絕愛武功雖精,可內力不如煉獄修羅,不怕雷霆一擊,就怕兩人纏鬥,況且煉獄修羅還有煉獄針傍身,出手防不勝防。時間一久,絕愛必然吃虧落下風,閬苑幹坐著也坐不住了。煉獄修羅可沒有絲毫放水,招招置人於死地,再看身邊的芊芊、劍棠一行,沒有他們加入戰局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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