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方客棧經此一役元氣大傷,所有人折返後開始暫停營業。空巷右手綁著繃帶,吊在脖子上;楊允兒麵無血色,捧著顆腦袋;顧劍棠依舊風度翩翩,但也免不了時不時咳嗽幾聲。隻有時景辰像個沒事人一樣,慵懶地倚靠在桌子上,對著閬苑掃著的目光俏皮的挑眉,似是挑釁,讓人冒火。


    萬人準備好豐盛的晚宴慶祝大夥兒歸來,但眼下的情況不用看都知道失手了,沒有人有心情大吃大喝。閬苑掏出一淨瓶道:“來,都服兩粒,對治內傷有好處。”看到閬苑的小藥瓶都有些恐懼了,但空巷率先服下,這說明很安全。眾人均服了兩粒,瞬間感覺一泓清泉澆灌心頭,有種說不出的美妙。


    “不錯,酸酸甜甜的,再來幾顆。”時景辰權當是糖果,還厚著臉皮討要。閬苑倒是幹脆,整瓶靈藥都扔了過去,一向吝嗇的她突然大方,讓人不適。


    時景辰笑著拔開瓶塞繼續倒,還未放入嘴中,空巷立馬上前阻攔,解釋道:“大愣子兄弟,使不得。此丹藥名為六轉雪參丸,乃是老板娘的獨門秘藥,一次兩粒即可,服用過量極有可能七竅流血身亡。”眾人不得不倒吸一口涼氣,不愧為老板娘,沒點本事如何雄踞於此?


    時景辰一副你好狠的模樣指責:“真是最毒婦人心,你怎麽說也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居然恩將仇報?”雖然嘴上指責著,但若非老板娘授意,空巷哪會這麽好心?隻不過唱著雙簧消遣罷了。


    “還敢講?你看過我的玉體,我沒把你的眼睛摳下來夠仁慈了?你對本老板娘的種種無禮行為,我會一筆筆記在心裏,來日方長,慢慢再算!”想到當時的情景,真叫人羞愧難當,必須找個機會好好治治他。


    時景辰一挑眉說道:“別呀,我害怕。老板娘國色天香,要不這樣吧,我對你負責,你什麽時候嫁給我?”


    萬人聞言一個歡唿雀躍:“太好了,老板娘終於有人肯要你,要是夫人知道肯定樂開花!”顧劍棠對著表弟一個眼勢,示意他不要再攪局,山莊還有一個沒有安置好,怎能又在外頭捏花惹草?莫不是要坐實了江湖謠言?


    話將將完,便吃到一記頭頸拳:“怎麽說話的?你老板娘花容月貌沒人要嗎?他想的美,老娘辛辛苦苦經營的客棧,我才不要和他分享。”


    時景辰自動隔絕所有人的異樣眼光,自顧自道:“怎麽就是擺不清自己的身份,這種資質我頂多就是納個小妾。”


    本來還沾沾自喜的閬苑一下子成了火上澆油,麵部肌肉抽搐,眼神直冒殺意:“你不過是我的一個奴隸,居然異想天開!哪怕你八抬大轎、十裏紅妝我也,我也……”閬苑說著頓了頓,當時搜刮這個男人時,收益頗豐,顯然是個富家子弟,轉而一想話還是別說的太絕,“我也……許可以考慮一下。”


    顧劍棠剛進嘴的茶“噗”地一下全給噴出來了,連忙說道抱歉的話。閬苑果然與一般女子不一樣,做事出人意表,總是能讓劇情反轉。素芊芊搖搖頭,無奈道:“你能有點骨氣嗎?”真懷疑和這樣的人合作真的靠譜嗎?作戰失敗至少也得反思,計劃下一步,淨是騷話連篇。


    “好了,好了。玩笑話點到為止,說點正事。”閬苑忽然表情變得嚴肅,“本來隻是知道新帽郎官身上有寶貝,沒想到還是神龍山莊家傳之寶——和桑暖玉。眾所周知,當年魔教為了得到山龍山莊的琅嬛寶藏圖,大開殺戒。可惜沒有和桑暖玉進入不了神龍家的墓穴,所以琅嬛寶藏圖一直不知所蹤。新帽郎官已死,慌亂之中不知那黑俠客有沒有取走?芊芊,早知道是和桑暖玉的話,你的雇主未免太小氣,五百兩黃金,打發叫花子呢?”


    時景辰心道:“伏龍山莊和神龍山莊私交甚好,他都沒有聽說過這些事情。老板娘怎麽會這樣清楚,在她嘴裏竟成了眾所周知?閬苑、琅嬛寶藏,冥冥之中是否有什麽聯係?”


    素芊芊一拍桌子道:“哼!老娘冒著生命危險竟連是什麽值錢的東西都不告訴我,可惱也!”遲早要和那個人算一賬,“話說,東西肯定在陰風鬼母身上!”除了她,新帽郎官也沒有可以信任的人了。時景辰聞言附和著點頭,閬苑卻連連搖頭:“鬼母和新帽郎官一同行動,無論在誰身上,一旦失敗和桑暖玉都會落入青城派之手,依那廝的性格,做事留一手,一但作戰失敗,至少還有一個籌碼談判,所以他一定是把暖玉交給了別人。”


    時景辰佩服閬苑,分析的絲毫不差,說的句句在理。素芊芊環顧四周都不像是這裏的人做的,要是唯一一個有可能的便是老板娘閬苑,畢竟能用十大惡賊的專用標誌聯係,必然與惡賊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不過剛剛生疑,這個念頭便煙消雲散,若閬苑已得手,何必再去新帽郎官的老巢,甚至差點搭了自己一條老命。


    “接下來怎麽辦,是找這個人嗎?”素芊芊問道。


    時景辰托著腦袋,盡顯一副“老子不幹”的模樣,笑道:“說得輕巧,有沒有這個人尚未可知,無異於大海撈針。”


    閬苑問道:“芊芊,你可能撈到這根針?”迴答她的隻有素芊芊的搖頭。


    “這不結了,芊芊是獵寶奇兵,論搜尋能力在座各位無人能及。連她都為難了,那肯定是沒辦法了。我看為今之計隻有等,等到那位魔教的炎日聖使再現身。”講到此處,眾人一激靈,時景辰抓住漏洞繼續追問,“老板娘神通無敵,人家蒙著麵也能知道是炎日聖使?”比起黑衣人,閬苑的身份更加可疑和魔教還有交集,她身上的謎團越解越多。


    素芊芊緊接而問:“可不是嗎?認識老板娘這些日子,竟不知你還會武功?‘蘭花千葉手’名揚天下,千手尊者姚觀音是你什麽人?”料想她懂些武功,沒想到藏得這麽深?姚觀音是賊道中人,不屬於武林正道卻也不是魔教奸邪,武林中人聽到這個名字還是會給幾分薄麵。


    空巷迴道:“姚觀音是我家夫人,老板娘的母親。”


    閬苑一個狠狠地眼神,似是在責怪空巷多嘴:“是呀,你說巧不巧。當年我和姚觀音在山上抓野味,碰巧遇見這個蒙麵人。他正追殺一對母女,聽她們叫他炎日聖使。本來呢,我們是想多管閑事的,哪知那人武功太高,要不是‘蘭花千葉手’出其不意,加上姚觀音的輕功獨步武林,今日也不會有四方客棧了。”


    “那對母女現在何處?”時景辰不放過閬苑的任何一個破綻追問。


    閬苑淡然迴道:“不知道,當時墜落山崖,生死未知。”


    素芊芊狐疑地看向閬苑,問道:“你真是千手尊者的女兒?”姚觀音是素芊芊此生的追求,要知道當年她可是徒手接下一百八十鏢唐門暗器,從此江湖便有傳言——千手尊者,人形暗器。因為任何東西在她手裏都能成為暗器。飛弓神彈隻是有形的暗器,怎麽比得過人形暗器?不過此問根本多餘,蘭花千葉手還不能說明一切嗎?現在想想待在閬苑身邊也不錯,沒準還能見一見這位傳說中的前輩。


    “一個炎日聖使功夫便如此了得,魔教日月聖使想來實力相當,若是這次寒月聖使一起來,那我們可就隻能坐等入黃泉了。魔教教主聶孤豈不是天下無敵?”閬苑突然感慨,畢竟遇上這件事,若繼續追查勢必得罪魔教。


    “天下無敵未可見的?”沉默寡言的劍棠突然開口了,稀奇,“武林之中能人異士甚多,少林妙塵大師精通十數項絕技,技驚武林。慈航劍派雖避世不出,但慈航劍法聞名遐邇,魔教的前任教主便是敗在慈航劍派焚滅師太手下。更何況武林之中盛傳虛無門威名,神風上人、聖火天客、疾電居士、隱雷君子更被稱為風火雷電武林四象。這幾位恐怕都是聶孤所不能及的。”顧劍棠一下子談及眾多武林高手,都是傳聞中的人物,一麵難求。隻不過聶孤想當天下第一,這些人都是他的障礙。


    “劍棠,知識廣博呀?本老板娘對你刮目相看,不僅懂得多,武功還很高強。”看他的穿著又怎麽會像是個生活所迫,淪落為賬房先生的書生呢?他與時景辰多次互動閬苑看在眼裏,想來是舊相識。


    “承蒙高人指點,習過一兩招武功,讓老板娘見笑了。”顧劍棠在江湖上行走時間少,跟人交手也是第一次,沒想到是慘敗,實在慚愧。好在沒有用伏龍山莊的武功,不然還會更麻煩。伏龍山莊這些年鮮少理會江湖事,要是參與爭奪和桑暖玉之事傳了出去,定是要受牽連的。


    “謙虛!”閬苑小手一擺,盡顯寵溺之色,“多虧你及時趕到,要不然後果不堪設想。”顧劍棠所使的摩訶指是少林本家功夫,相信人品定然純正。有人要誇獎自然有人要吃批評,“芊芊,你啊!冒冒失失地衝出去,險些害大夥團滅。罰你刷碗一旬!”


    “沒我冒進怎麽知道老板娘你深藏不***得你用了真功夫。你們都是高手,就我笨,就我沒用,行了吧?”素芊芊一個冷哼,甩頭往廚房走去。


    “嘿,這什麽態度?”閬苑瞪著她的背影,迴頭對上時景辰狐疑地雙眸,也就是他疑東疑西的,“看什麽?”一個冷哼甩給了時景辰,閬苑起身上樓。


    正要睡下,時景辰把玩著手中的玉璧。顧劍棠觀其品質不錯問道:“這是哪來的?看樣子挺值錢的。”不是說全身家當都沒了,還有私藏?


    “和桑暖玉。”語出驚人,多方勢力連續爭奪的不到的東西此刻卻悄無聲息地落在了時景辰手裏?實在匪夷所思。甚至不知他何時得手的?與新帽郎官有什麽聯係?劍棠急切地問道:“你什麽時候得手的?”


    “在追蹤新帽郎官的前一天晚上。”時景辰輕描淡寫地說道。那晚閬苑佯裝受襲根本來不及向新帽郎官討要和桑暖玉,但是時景辰不老實,早一步跟上。


    “何方宵小,鬼鬼祟祟的還不出來?”新帽郎官聽到動靜,頓下腳步。時景辰故意搞出聲響,否則新帽郎官天涯海角也不可能發現他。看到是時景辰,他也很詫異:“是你?”這個人如今在四方客棧,可是敵是友尚不明朗。


    “郎官安心,我不是來找晦氣的。方才情況緊急,老板娘讓我來取那件東西。”賊都是沒有諾言可講的,本來是想把東西交出,也扔掉了一個燙手山芋。可如今沒準藏在自己手上更安全。“她自己怎麽不來?再說了,我為什麽要把這麽重要的東西交給一個不相幹的人?”


    “不相幹?這麽說來,對付季康子你已成竹在胸,不需要大當家和老板娘的幫助了?你可想清楚些,鬼母是武功高強,可你們畢竟勢單力薄,青城派一向人多勢眾,萬一失手被擒可就不妙。”時景辰循循善誘,句句在理。這也是新帽郎官願意接受閬苑的幫助的原因。


    “你也是大當家的人?”新帽郎官看著時景辰模樣不錯,估計八九不離十。


    時景辰沒有正麵迴答,隻是倏而一笑:“郎官,那東西放在你那裏委實不安全。倘若被擒,季康子必然搜刮而走,那留給你們的隻有死路一條。相反的東西不在你身上他們反而不敢動你,屆時由老板娘出手和你們裏應外合,可不就萬無一失。若你們可以鬥敗季康子,當然最好。那件東西無非是給你們上個保險鎖,無論結果怎樣,都不影響你們的目的。”其實已經說進新帽郎官心裏,可他還有些遲疑,時景辰再下一劑猛藥,“放心,你們隻需以逸待勞,我們的人會跟著青城派的弟子,確保一切正常進行。”


    時景辰的本事那晚已經見識過,素芊芊更不用多講,況且四方客棧背後還有一個女英集,已經沒有別的選擇了,這是一樁有利的買賣。新帽郎官再也沒有拒絕的理由,和桑暖玉自然而然屬於了時景辰。隻是他沒想到隻是自己走進了另一個人的圈套。


    顧劍棠聽完長舒一口氣,自己的表弟什麽時候變得這般心思縝密的?抑或者自己從來沒有了解過他。“閬苑的身段還是不錯的,早知道……”顧劍棠立即打斷了時景辰胡言亂語,果然還是荒唐的老樣子。指責道:“快收起這些不著邊際的話,人家雖然不是正道人士,但你……”“你和她……”有些話到了嘴邊卻不知道該怎麽講,“照理你是該對她負責的。”已經算有肌膚之親了。


    “你的提議相當不錯。”時景辰半開玩笑的迴著。劍棠看他認真的模樣,問道:“你不會來真的吧?”閬苑行事不大光明,又是賊道中人,被姨母知道了定是要氣出偏頭痛的。


    時景辰輕笑道:“瞧你那搞笑模樣,放心人家根本瞧不上我。況且你都沒成婚我就三妻四妾,怕是說不過去。”有些時候時景辰都覺得顧劍棠被少林寺的和尚帶偏了。這麽多年,也不見他與別的女子有來往。這些話顧劍棠可不要聽,識趣地躺迴自己的床,不過和桑暖玉始終是個隱患,過些時候該請示姨母解決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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