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的有什麽寒光自眼前劃過,像是星辰一般墜落在身邊。她知道這是個好機會,一邊悄無聲息的握住了那柄寒光泠泠的長劍。利落的翻身而起足尖點地,便向著前頭的那道頎長身影而去。


    似乎隻是一瞬間,便感受到了手中長劍破開血肉的淋漓觸感。第一次行這種事兒,說不怕是不能夠的,但是腦中卻是一片空白的冷靜,直到劍尖破開最後一層阻礙,“嗤”的一聲曝露在空氣中,散發出鐵鏽般濃重的血腥氣。


    她猛地鬆了口氣,體內緊繃的那根弦驀然鬆弛,精神也慢慢恍惚了些。卻不料突變忽生,那個被刺了個透心涼的人影忽的扔出了一個黑色的圓球狀物件。那時她恰好恍惚著,一時反應不及,就見身邊的費平猛地將她一推。


    此時方知不好,才向後跑了幾步,那烏黑的物件便猛地一震,發出白色的灼亮光芒。視野裏皆是一片駭人的白光……


    ***


    沉寂的夜裏忽然響起細微的聲響,雖然這聲音極輕,但還是叫蘇方聽到了。她晃晃腦袋坐起來,稍稍怔了片刻,忽然猛地站起身來。她急切地俯身向前,低低道:“師妹?師妹你可是醒了?”


    之前剛剛醒來時蘇方視線還有些許模糊,這時候說了一句話她已經完全清醒了,她俯身凝視著榻上仰臥的人。


    清冷如水的月光透過窗欞悠悠的漫進屋中,又涼涼的覆蓋上了榻上之人的容顏,恍若一張輕柔的薄紗。卻見那人麵色煞白眉尖若蹙,原本豐潤的麵頰略微凹陷下去。一向齊整一絲不亂的道髻也略微淩亂的散在榻上,那人一張煞白的臉襯托著烏黑的發,令人看著愈發覺得憔悴。


    蘇方長歎一口氣,又喚了一聲:“師妹?”能令蘇方這般擔憂不已,又被稱作師妹的,自然隻能是紀啟順了。


    話音落下半晌,都沒什麽動靜,蘇方隻道自己約摸是聽錯了。便又是哀歎一聲,眼神又落到紀啟順麵上,看著自家師妹清瘦的樣子,鼻頭便湧上一陣酸意。眼前蒙上一層霧氣,她便又想到三日前。


    那時候她應了費平的話,一直守在葉雪倩身邊照應著,半刻鍾後葉雪倩就醒了。蘇方同她交代了一番費平的話,便道自己要去找人了。葉雪倩默然了一會,便有些別扭的表示她也要一同去。


    那時候蘇方也顧不了這麽多,便帶著她一道去找人,結果兩人怎麽也找不著人。正當她們急得團團轉的時候,東邊的天際猛地煞白,還沒鬧清楚什麽事兒呢。林中大地就是猛地震了好幾下,嚇了她倆一大跳。


    這時候就算是傻子也該覺出不對了,他們二人麵麵相覷了一會,便都是往前邊走去。還沒走出幾步,就見兩道遁光從天際飛來,瞬息間就落到了前頭發生異樣的地方。蘇方當即心道不好,拔腿就往那邊衝。


    見到的卻是漫天飛揚的血水肉塊,濃重的血腥味好似當頭一棒,將蘇方震的呆滯在原地。慢了幾步才到的葉雪倩也是嚇得不輕,看到了這樣血腥的場景,當即被惡心的嘔吐起來。見葉雪倩幹嘔不止,蘇方也是忍不住一陣反胃。


    ……


    想到當時血肉漫天的樣子,蘇方又是一陣作嘔。好容易抑製了反胃的感覺,將眼神挪迴紀啟順身上。她微微歎了一口氣,心道:“其實師妹也不算是太慘了,幸而當時夏師姐及時去了,不然的話……”


    猶記得夏希語臉色慘白的從地上拉起兩個血肉模糊的人影,當時看著血人般的紀啟順,蘇方都覺得自家師妹是活不了了,幸而那兩個引氣修士實在是很有一手,居然將紀、費二人愣是救得差不多了。


    正想得入神,忽聞有細弱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但不知是因為蘇方的晃神,還是對方聲音太過孱弱。蘇方竟是沒有聽清楚對方說了一聲什麽,隻是心中猛地一驚,低頭看向竹榻。


    卻見紀啟順眉頭皺得愈發厲害,嘴唇微啟似乎正在說什麽。蘇方也沒顧得上仔細聽,便急切地喚道:“師妹!”


    這迴紀啟順總算有了些許反應,她眼珠微微轉動了一下,似乎想要睜開眼睛,但是掙紮許久都沒睜開眼。


    蘇方用袖子抹了抹眼睛,輕聲道:“師妹,我知你大約已經可以聽見我說話了。你且不要著急,我去喚夏師姐過來。”


    ***


    夏希語聽聞蘇方之言,忙起身到了紀啟順榻前。因為夏希語已經是出竅修士了,是以隻消一看便可以知曉紀啟順的大致情況。她微微沉吟一會,輕聲道:“紀師妹現下也算差不多緩過來了,再稍微歇一會大約就能醒了。隻不過我現在隻能看看她的大致情況,一會待兩位引氣師叔迴來了,我自會請他們仔細看看,以免有隱患留下。”


    蘇方這才想起來那兩個引氣修士實際上比她還早些到,但是她和葉雪倩到了事發的地方之時卻隻看到夏希語和紀、費三人了。之前一方麵是看到了那樣血腥惡心的場景,導致她沒察覺什麽。另一方麵是看到紀啟順傷成這樣,也顧不得思考什麽別的了。


    這下得了夏希語的話,知道紀啟順無甚大礙了,蘇方就想起了之前被自己忽略的地方。一邊思考著,一邊就問了出來:“夏師姐,我記得我之前感到異狀的時候,好像看到兩位師叔的遁光已經往你們那處去了,怎麽現在卻是沒看到他們?”


    聽到蘇方的發問,夏希語隻是沉默了一瞬,便幹脆利落道:“原本你們過不了多久就可以知曉來龍去脈了,現在我便從頭到尾的告訴你罷。”


    原來因為他們五個人沒及時迴來,夏希語就請命出去找他們幾個人。一路找去,找了一個時辰在發現了些許蛛絲馬跡,然後她就循著線索一路找到林中。但是林中草木繁盛,她便又找了許久。


    直到忽然感受到法術波動,這才立即架起遁光過去。正巧看到劉安扔出一個烏黑溜圓的東西,有看到紀啟順和費平就在附近,便趕緊出手救了他二人一命。說至此處,夏希語忽的頓了頓,笑著一問:“你可知曉那是什麽?”


    蘇方自然不知,便拱手一揖恭敬道:“弟子見識淺薄,還請師姐指點一二。”


    但是夏希語卻並不說話,隻是含笑看著她的身後。蘇方心中覺得奇怪,便聽一道有些沙啞的聲音響起:“不知可是玄水定乾珠?”轉身看去,不是紀啟順又是誰。


    “師妹,你什麽時候醒的?怎麽都不出聲!”蘇方急急走過去嗔怪道,一邊就要去扶她起來。


    紀啟順疲軟的由著蘇方扶她起來,要不是蘇方攙著她,她是連坐都做不起來的。並不是累的做不起來,而是隻消動彈一下便是全身酸疼不已。是以隻能借著蘇方的力氣,勉力坐起。


    她抬手掩嘴咳嗽兩下後,這才對著蘇方沙啞道:“勞煩師姐給我倒杯水,也不知我這是睡了多久,竟然之前都一下無法發聲。”蘇方早就拿了杯水在手裏,聽紀啟順的話忙遞了一杯溫溫的開水給她。


    溫溫茶水入口後,覺得嗓子舒服不少,紀啟順對著蘇方笑了笑道:“多謝師姐,我現下覺得好多了。”又頓了頓,臉色一正斂容道:“還要多謝夏師姐仗義出手相救,不然恐怕弟子現在已經是黃土一杯了。如果往後有機會,師姐有什麽需要我相助的,啟順縱死不辭!”


    夏希語一愣,倒是第一迴看到紀啟順這般樣子,心中隻覺得要幫也是自己幫紀啟順。是以便笑著搖搖頭道:“師妹有這份心便已經令我很是欣慰了,隻不過現下師妹還是要好好休養才是,不然若是傷了本源以後修行之路恐怕就要斷絕。”


    紀啟順聞言笑曰:“恭敬不如從命。”


    “這次劉安的事情,迴去後宗門必會嚴查的,定不會讓你們收了這般的委屈。”夏希語頓了頓道:“那玄水定乾珠可不是什麽平常之物,恐怕這次要涉及到的東西可就多了……”


    紀啟順苦笑著一拍腦袋,有些自嘲道:“看我這腦袋,到現在才忘了問,那劉安……現在怎麽樣了?”


    “他?”夏希語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容:“他想要用玄水定乾珠騙你們的口,他卻是太天真了。玄水定乾珠此物雖不是什麽稀罕物,但又怎是他一個養氣的弟子可以亂用的!我過去之時隻是護住了你們二人,那劉安我卻是沒閑心情護著了。待到那珠子發揮完畢,他劉安早就化作滿地肉塊了。”


    聞言紀啟順不禁吸了一口冷氣,不敢去想如果夏希語沒及時到來自己的下場。她隻不過是受了點皮肉傷,本源是壓根沒傷到,隻要好生休養幾日便又可以活蹦亂跳了,那劉安卻是……


    夏希語見她顰眉,笑道:“師妹該不會是在為劉安哀悼吧?”


    紀啟順搖搖頭,利落道:“我怎會為他哀悼,我恨不能將他千刀萬剮。隻不過是後悔自己太過莽撞,自以為自己行事滴水不漏,實際上卻是太過高估自己了。這迴有師姐相護,但是我總不能老是指著別人,是以正在反思我這次行事思慮不周的地方。”


    夏希語點頭一笑,讚許道:“不錯,別人可依不可靠,這個道理確實要明白。”隨後又語氣一頓,溫言安慰道:“這次劉安的事情雖說要吸取教訓,但是畢竟是少數。師妹迴到門中也無需太緊張,隻想平常一樣便是。”


    紀啟順知道對方是擔心自己對門派也沒了感情,便想了想道:“多謝師姐指點。”其實她也明白不能一棒子打死一船人,但是這次的事兒也算是給她長了個心眼,知道不能自以為門中就是絕對安全的了,任何時候還是要保持警惕心的好。


    如此這般又閑話了一二,夏希語看出紀啟順的疲累,便先告辭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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