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啟順此時也顧不得其他,便吼了一聲:“你爹娘已經死了!”


    那徐金風此時恰好一條腿跨出欄杆,聞言身形一頓。紀啟順見此機會便一個鯉魚打挺,利落的彈跳起來,一把將徐金風拉下了欄杆。徐金風在地上躺了一會,眼神便漸漸有了光彩。


    紀啟順抿了抿嘴,輕聲試探道:“金風?”


    對方輕微地一皺眉,隨後點頭客氣道:“嗯,多謝你了。”


    紀啟順鬆了口氣,微笑著對著徐金風伸出手想要拉她起來。卻見對方隻是淡淡對她點頭道謝,隨後便自己撐身而起。紀啟順看了看徐金風,收迴伸出的右手,有點尷尬有點不悅的收起笑容,道:“金風……我們往前走罷。”


    徐金風依舊隻是淡淡頷首,隨後便邁開了步子,慢慢向前踱步。


    紀啟順落後了半步,也慢吞吞的往前走著,心中暗暗道:“明明是我叫醒了你,怎麽倒是你給我臉子看?”一個人自顧自的嘀咕了許久,總算是把心中的一口惡氣吐了出去後。


    她頗有些輕鬆地想:“實際上也不怪她,若是我最隱秘的事情都叫他人知道,恐怕我也不會怎麽舒服罷。反正之前也算是我欠她一個人情,而今我已經還了,她若是不領情也與我無關,大不了下次不幫他就是。”


    如此想明白後,紀啟順便覺輕鬆很多。她雖免不了小孩子心性的時候,但是氣過後之後,該想明白的還是會想明白的。


    紀啟順抬起頭看著泛著玉光的琉璃橋,還有許多人都還是麻木的陷在幻境之中,時不時有人從橋上跳下,又被一身黑袍的餘上善扔迴岸上。


    此時紀啟順已經走過了玄水河,玉光琉璃橋開始盤旋著向上。橋上生出了數千層階梯,每個階梯都是較為高的。紀啟順現今不過是十歲的孩童,小胳膊小腿的,每邁上一層階梯,就像是做高抬腿一般艱難。


    開始倒還尚無感覺,爬過大半後,紀啟順隻覺手腳皆不是自己的了。隻能爬一會,便停下來喘一會氣。這時候徐金風倒還是很輕鬆的,畢竟是養氣期的肉體強度,和紀啟順鍛體期的肉體強度不可同日而語。


    又爬了一個時辰左右,紀啟順此時已經是滿頰的汗水,喉嚨口像是塞了什麽東西鼓鼓漲漲的痛。隻是稍微唿吸,肺部就覺得無比刺痛。她雙手撐在膝蓋上,不斷地粗喘著。此時徐金風已經走出十幾階了,紀啟順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麽,卻發現喉嚨啞著完全說不出話。


    她喘了一會氣,忍不住手撐階梯坐了下來。抬袖給自己擦了擦滿額的汗水,她又覺頸後的肌膚因為汗水太多,而隱隱有些刺痛。便有些難耐的轉了轉脖子,眼神就自然而然的掃到橋下的玄水河。


    碧綠的河水在夏季明亮的陽光下,被照耀的通透清澈。紀啟順甚至可以看到,有不知名字的魚拖著薄紗一樣的尾巴,扭動身子在河中遊來遊去。時不時有微風拂過,將清澈碧綠的河水吹出些許褶皺。


    看著那些褶皺慢慢平複下來,紀啟順心裏默默地想:“這河裏一定很涼快……”又坐了些許時候,她看著碧綠的湖水,心中難耐。便不禁站了起來,趴在欄杆上更加全神貫注的看著閃閃發光的河水。忽的就有有一隻手伸過來,驀地扯住她的前襟,隨後使勁的向前拖去。


    她一個反應不及,就被拉得趔跌,踉踉蹌蹌的幾乎跪倒在台階上。幸而這兩年的鍛體,倒是將她的反應練的十分敏捷。雖說腦子還是木木的一片空白,但是身體比腦子反應快,下意識就伸出手在地上一撐。


    雖說手磕的有點痛,倒也好歹到叫紀啟順清醒了不少。她揉了揉磕痛的手,微微迴想了一下方才的情景,隻覺驚出了一後背的冷汗。紀啟順甩了甩腦袋,覺得清醒不少後,對著徐金風深深一揖:“多謝金風叫醒我。”


    對方微微沉默了一會,道:“沒什麽,起來吧,最多再堅持一個時辰就可以到了。”


    紀啟順點點頭,揉了揉眉心,努力打起精神大步大步的向前走。每一步都是重重的踏下去,唯有這樣,她才能覺得略微清醒。大約又爬了半個時辰左右,她便又忍不住想要停下來。


    畢竟不過是鍛體期,這樣的勞累度幾乎達到了紀啟順的極限。前前後後許多人,莫說是鍛體期了,就算是達到了養氣期的人也有一些忍不住坐下休息。隻要一坐下休息,就會無比想要跳下湖的。


    所以每過一會,就可以看到有人翻出欄杆,想要跳下河,隨後都是被餘上善利落的扔迴岸上。此時岸上已經有好些人了,這些人無一不是沮喪至極。紀啟順看著他們,心中突然升起及其堅定地意念:“一定要走完這段路,否則不光是辜負了先生的培育,更是辜負了之前的艱辛。”


    ***


    半個時辰後。


    腳步虛浮的踏上最後一個階梯,徐金風幾乎是麻木的又向前走了幾步,隨後腳下一軟便癱倒在地。才喘了兩口粗氣,就聽到身後“啪”的一聲,她有些艱難的轉頭想看看發生了什麽情況。


    原是一個穿著青色道袍的小姑娘,好不容易爬上來後,就累得昏厥過去了,直直的撲倒在地。徐金風眨眨眼睛,吃力的坐起來,腦子混混沌沌的。心理默默地想:“她看起來好眼熟……是誰呢……”想了半天,徐金風有些自嘲的笑出聲:自己這個破腦子啊,這不是方才遇著的紀啟順麽。


    她吃力的撐身而起,踉踉蹌蹌的走到紀啟順身邊,戳了戳紀啟順的臉。心說:“小姑娘還不錯嘛,我一個養氣期都這麽吃力,她居然就這樣自己爬上來了?倒真是好一副倔脾氣。”


    ……


    紀啟順醒過來時,艱難的掀開眼皮,就看到徐金風一臉笑意的看著自己。紀啟順一愣,便不住的咳嗽起來。倒是把徐金風嚇了一跳,結果好不容易緩過勁來,人家問她:“這是怎麽了?”


    紀啟順微微沉默,還是老實道:“被口水嗆到了。”


    見她如此作答,就是徐金風原本心情並不很好,也忍不住掩嘴笑了起來。


    見徐金風表情比剛剛好了很多,紀啟順便鬆了口氣,她最是不喜歡與別人交惡的。她費力的爬起來,覺得渾身都是酸疼無比,便站起身活動了一下胳膊。又稍微整理了一下衣冠,這才又坐下打量四周。


    背後是萬丈的懸崖,以及那座玉光琉璃橋。若不是剛剛被這座橋折磨了一番,紀啟順倒是想稱讚一聲:“如夢如幻。”現在她們是在這座山的山腰,周圍皆是各種草木鬱鬱蔥蔥。


    耳邊忽然想起徐金風的聲音:“這是太虛門的弄月峰,也是太虛十峰中最低的一座山峰。弄月峰上大多數居住的是外門弟子和雜役弟子,雜役弟子居於山腳、外門弟子則是居於山腰。初入門派的新弟子,暫居在山腰處,但是如果一年後無法進階養氣期的話,就會被遣迴山下去做雜役弟子。雜役弟子隻要進階養氣,就可以成為外門弟子。”


    紀啟順一愣,隨即反應過來對方是看自己初來此處,便好心提點自己。所以也不浪費機會,問道:“這……那雜役弟子、外門弟子、內門弟子,這三者可是有何較大的區別?”


    徐金風點點頭道:“自然是有的,雜役弟子主要就是聽從外門、內門弟子差遣,做些打掃、煮飯一類的零碎活兒。外門弟子雖可以差遣雜役弟子,但是每月卻有強製的宗門任務必須完成。”


    “強製?”紀啟順皺了皺眉,問道。


    “不錯,”徐金風笑了笑道:“但是呢,如果是啟順你這樣的情況,尚在鍛體期的話,暫時是可以不用接任務的,但是執事堂會一一記下來。待到你進階養氣,便需要一一償還了。”


    紀啟順心中鬱悶,但還是繼續問道:“那內門弟子?”


    徐金風嗬嗬笑道:“隻要在三十歲前進階出竅,就可以成為內門弟子。內門弟子沒有每個月一次的強製任務,但是可以去執事堂接領任務,以賺取靈石。”


    紀啟順了然的點點頭,正想繼續問,就見一抹燦爛至極的劍光,從天而降帶著無比的鋒銳氣息,落在離她三丈的地麵上。瞬息間,那金色的劍光便逐漸散去,露出一個黑色的頎長身影,正是餘上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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