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秋水迅速拆開信件。


    “小師妹”三個字馬上映入眼簾,過往的記憶頓時浮現在腦中,那鳥語花香的劍山恍如昨日。


    她怔了怔。


    “小師妹:


    自從成為劍山的大師兄以後,我便一直以這個稱唿喊你,但我記得在最初拜入劍山時,我常常會喊你秋水小師妹。


    我還記得那個時候,我們都是劍山的小弟子,住在那半山腰的棚子裏麵,一到晚上就被蚊蟲咬得睡不著。


    有一次,卿明師弟跟我們說,有個地方許願很靈驗,心誠的話諸事順利。


    於是我們就跟他他偷摸著跑了過去,但在半路上就被師父逮個正著,把我們狠狠地臭罵了一頓。


    後來我才知道,許願很靈的地方叫長生殿,我們也各自在長生殿裏許下了心願。


    卿明師弟說他要成為劍山的頂梁柱,很多年以後,我們確實成了劍山的頂梁柱。


    我是劍山的大師兄,卿明師弟是二師兄,而你還是那個小師妹,調皮搗蛋的小師妹,整天跟著兩位師兄身後添亂……


    就是不知道現在有沒有成熟一點了。


    另外,偷偷告訴你一個秘密,是我向師父請求你們的事。


    雖然師父問過我原因,但我告訴師父的理由是,我想看到你們夫妻對拜,然後補全了遺憾,也就能坦然接受劍山的結局。


    然後,師父他老人家就答應了我。”


    忽然間,玉手微微用力,信件乍現皺痕,於秋水的眉宇間透著惱火的神態。


    “我是說師父怎麽突然讓我嫁給二師兄,竟然是你在背後搞鬼啊!”


    醞釀出的感傷情緒,驟然間化為烏有。


    接著,她繼續往下看:


    “你們成親的那天,是我在劍山最高興的時候,我知道你會有點小不開心。


    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二師弟的性格你我都知道,我想彌補他的遺憾。


    而他的遺憾是你,完成了他的遺憾,我也好安下心來。


    當然,你的遺憾我也知道,但我不打算彌補你,因為我也沒機會彌補你的遺憾了。”


    第一頁的內容完畢,於秋水的內心毫無波瀾。


    她已經不似當年的小姑娘,在這三百年間的亡者歲月裏,她練就了如鋼鐵般的心境。


    隨即,翻開第二頁,繼續看下去:


    “好了,言歸正傳。


    你可還記得你在長生殿許下的願望嗎?是不是覺得很不可思議,雖然少了我一人,但也算是實現了吧?


    有卿明師弟陪著你,或許會比我更適合!”


    看到這裏的時候,於秋水頓時心跳加速,眼中流露出不可思議的神情。


    她急忙接著往下看去:


    “師父告訴我劍山已成定局,注定了的命運無法改變,隻會讓那些不知情的人徒增煩惱。


    所以,即便我有萬次想告訴你們實情的念頭,但最終還是忍住了衝動,索性就將一些不怎麽重要的事,寫在這份信件上。


    小師妹,還請不要怨恨卿明師弟。


    我知道師弟要做什麽,他也隻是局中的一環,將來會起到關鍵性的作用。


    我和師父的想法一致,劍山不能消失,而是應該順從天道,成為山河社稷圖的一部分。


    這樣劍山的傳承便能延續下去。


    前不久,我遇見了一個人,他的境界難以捉摸,連師父對他也相當尊敬。


    他與師父在房間聊了許多,後來他又找到了我,讓我去做一件事情,相應地他會答應我一件事。


    我跟他說,我想讓兩個人從劍山的局中離開,但他拒絕了我。


    他說,劍山的一花一木,皆是山河社稷圖的一部分,而我們這些受了劍山恩惠的人,要世世代代守護著劍山。


    但他又告訴我,想要從劍山的局中出來,就要先把這劍山的局走完才行。


    於是我便與他做了個約定,讓你們成為亡者。


    雖然這麽做很殘忍,你們會忍受百年的孤獨,但這都是值得的,最終能讓你們從這個局中出來。


    我知道你有很多疑問,為什麽要將劍山做成一個局,及將劍山千名弟子淪為棋子。


    但我不能和你透露過多的細節,我隻能說是多方勢力促成的結果,而我和師父亦是做局的一方,目的隻是為了保全劍山的傳承。


    小師妹,很抱歉了,沒能守住你心心念念的劍山,是我這個當大師兄的失責。


    我原本有好多話想和你們說,但細細算來,留給劍山的時間已經不多了,我還有好多事沒做完,也不能和你一一細說。


    很遺憾,無論是對你,還是卿明師弟……


    請替我跟卿明師弟說句道歉,畢竟他將要做的事情,一直都是我在暗中推波助瀾。


    坑了他一把實在是不好意思了。


    好了,也差不多了,信件的末尾應該是落款,但世事無常沒一件順心意,所以我便不落款了。


    最後,小師妹,麻煩轉告找到此信件的人,讓他替我好好照顧你們。”


    至此,兩頁的內容完畢。


    除最後一句想不通,於秋水對過往的事逐漸恍然。


    當初以為是大師兄的不作為,才最終導致了劍山覆滅,原來這一切都是大師兄的刻意為之。


    暗中幫助二師兄練就魔功,以及幫助二師兄勾搭邪教,內外接應一舉滅了劍山。


    但實際上,要讓劍山消失的人,不僅僅隻有邪教,還有信件中提及的多方勢力。


    她端著信件久久無法平複心情,當縈繞在劍山上的迷霧散去時,一抹微微徐徐襲來,撩動了她如潔白的長裙。


    隨即,於秋水低頭看向二師兄,隨著她指尖輕輕一揮,信件便落到二師兄的麵前。


    她冷聲說道:“師兄,看看這份信件吧,你殺了那麽多靈者,就是為了從這裏逃出去,但所做的一切,都不及這份信件被找到!”


    保持半蹲姿勢的二師兄,看著落在麵前的信件,稍微猶豫了一下,陰惻惻道:


    “難不成還寫有讓我們出去的辦法?”


    於秋水搖搖頭:“沒寫,但這份信件是大師兄寫給我們的。”


    “大師兄?他也配?一個虛偽的家夥,明明你都已經嫁給了我,他卻一直來騷擾你,這樣的人配當我們的大師兄嗎?”二師兄憤然道。


    關於這一件事,於秋水唯獨不想過多解釋,她曾經解釋過無數次,但二師兄始終隻信他的捕風捉影。


    隨即,於秋水冷眼相視,以平緩的語氣道:


    “你不看便罷了,我隻替大師兄轉述,他讓我跟你說聲抱歉,你所做的一切包括與邪教勾結,大師兄都在暗中幫你鋪墊,他覺得這樣是坑了你,所以才跟你說抱歉的。”


    “師妹,你說……他、他幫我鋪墊?這是什麽意思?”二師兄愣了一下。


    於秋水沉聲道:“二師兄,你不是想讓劍山覆滅嗎?正好,大師兄和師父做了個局,讓你成為覆滅劍山的始作俑者,而他們暗地裏幫你鋪好了路。”


    聽到這裏的二師兄,憤怒再次被點燃,吼道:“大師兄就是個卑鄙無恥的小人,卑鄙無恥下流!”


    於秋水懶得理會他,收斂冷眸,冷聲說道:“既然你想將劍山覆滅,那大師兄便幫你一把,讓你你早些完成這個心願而已,又何來的卑鄙無恥?”


    聞言,像是被什麽東西勾起迴憶一樣,忽然竄出的情緒逐漸平息,二師兄的眼眶瞬間通紅起來。


    他抬頭看向小師妹,哽咽道:“我、我從來就沒想過要覆滅劍山,我隻是想報複大師兄而已,讓他知道你是我的人!”


    “難道我不是你的人嗎?師父讓我嫁於你,拜了高堂,成了親,你又何苦如此執念?”於秋水譏笑一聲。


    你都不讓他碰你,你說他何苦執念呢?!


    而站在地下通道出口處的林以安,內心有一百個槽點,他最想吐槽的地方便是,這通往女人心底深處的路口是被水泥封死了,就很離譜了。


    此時的二師兄又低頭沉默。


    他看著麵前的信件,略微猶豫了一會,然後心裏像被什麽東西堵住一樣,便連忙撿起信件查看。


    迴憶如潮水湧現。


    那日在長生殿中,他許願成為劍山的頂梁柱,往後便以此為目標,練劍、修道、提升境界。


    一直到他成為二師兄,與小師妹結拜夫妻,再到一心為了報複大師兄,與邪教裏應外合,最終親手葬送了劍山……


    頓時,二師兄倏然淚下。


    林以安趁此機會,急忙鑽出通道,朝著若卿兄的方向奔去,待他來到癱坐在地上的若卿身邊,展顏笑道:


    “若卿兄,我迴來了,圓滿地完成了任務,該要通關了。”


    這是個好消息,但若卿實在是累到不想言語,抬頭看了一眼林以安,擠出一個略微勉強的笑容,迴道:


    “是、是的,莽夫兄,我們要通關了。”


    從他臉上看不出喜悅,盡是疲憊不堪的倦色。


    林以安微笑點頭。


    凝眸向後方望去,他看見了仰躺在地麵的趙天海。


    那魁梧的身軀慘不忍睹,數十道被劍所傷的皮膚外翻,涓涓流淌的血水與灰色的t恤交錯。


    但起伏的腹部說明他還活著。


    林以安繼續向前方望去,當看到奄奄一息的狗老頭時,他心間大為震驚:


    “狗老頭這麽拚命?連胳膊都玩沒了?”


    震驚過後,心如止水。


    “唉,沒死掉,真可惜了,不能為世間的正義除一惡棍!”他握緊拳頭感到惋惜。


    狗老頭死不足惜。


    隨後,林以安奔向小姑娘,在她身旁蹲下,仔細端詳。


    她肩膀的傷已經痊愈,大概是若卿兄出手救治,畢竟她是若卿兄的親妹妹,就算彈盡糧絕也要護她周全。


    小姑娘看起來沒多大問題,酣睡的模樣倒是很可愛,淡淡的紅唇時不時吧唧兩下。


    林以安不禁鬆了口氣,心想著應該要進入下一關卡了,但忽然間一道白影掠過,身邊便多了一個人。


    於秋水低頭看了他一眼,說:“真是出於意料,信件居然被你找到了。”


    林以安站起身,看著美若天仙的小師妹,笑道:“僥幸僥幸,大概是在下的運氣好,信件的位置正好被我猜中了。”


    “是嗎?”


    於秋水略微驚詫,但冷峻的臉龐看不出任何情緒,她玉手輕輕一揮,便有四道淡藍色的靈氣射出,分別注入躺在地上的四位傷者身體,說:


    “你的朋友都已經沒事了,再過一會就能恢複,等四個小時結束以後,你們也算正式通關了劍道遺跡。”


    “後麵不是還有關卡嗎?”林以安驚訝。


    於秋水搖了搖頭:“沒有了,你們的兩個任務,已經完成了最難的部分,四個小時也所剩不多了,時間一到你們便是通關了。”


    原來二師兄又在騙我們啊……算了,沒有正好,迴家補充睡眠了……


    林以安聳了聳肩,迴頭看了眼二師兄,見他跪在地上痛哭流涕,便好奇起來:


    “話說二師兄他這是怎麽了?那信件裏的內容,不至於讓他這樣吧?”


    “你是不是事先看了信件的內容?”於秋水隱約感覺是這麽迴事。


    被她銳利的目光盯著,林以安瞬間紅了臉,連忙擺手辯解:“絕對沒有,我哪敢先看您的信件,那可是大師兄寫給您的啊!”


    連敬語都用上了。


    持懷疑的態度,於秋水收迴了目光,淡淡說道:“既然如此,就不送你們了。”


    與此前在閨房裏的樣子截然相反。


    隨即,於秋水輕輕一揮衣袖,如同送客一樣,便有一陣清風襲來。


    “等等,我還有個問題想問一下!”林以安連忙打斷。


    於秋水停頓下來,微微挑眉:“還想問什麽?”


    “是信件裏的最後一句話,大師兄讓我好好照顧你們,是為何意啊?”


    “哼,還說沒有偷看信件……”於秋水冷哼一聲。


    隨著她玉指再次抬起,那停下的清風再次襲來,連同庭院內到處散落的鮮血一同清理幹淨。


    庭院中,隻剩下她和哀嚎的二師兄。


    劍山莊大門前。


    三人隨風出現在此處。


    林以安隻覺得像電影中的場景轉換,不適的違和感轉瞬即逝,映入眼簾的景物是院中古香古色的長生殿。


    林以安便喟歎一句:“小師妹真傲嬌呀!”


    若卿就站在他右側,俊俏的臉龐神采飛揚,又似此前從容不迫的模樣,狀態看起來相當不錯。


    若卿微微點頭,意味深長地說:“若卿以為,莽夫兄和她在房間裏,有過什麽不可告人的事情。”


    林以安的目光一直看向長生殿,聽到若卿如此調侃自己,不免略微一怔:


    “我也以為,若卿兄是個從來不開玩笑的人,沒想到開起玩笑來,還是很深意的呢!”


    若卿輕輕一笑,不再言語半句。


    “小公子,多謝了,要不是您及時找到信件,我們恐怕就要交代到這兒了。”


    此刻,站在若卿右側的趙天海,真誠地向小公子致謝。


    而林以安像沒聽見一樣,收斂目光以後,又看向側依著圍牆坐靠的三人。


    小姑娘的狀態已經確認過,酣睡的樣子格外可愛動人,但位於她右側的狗老頭,煞了風景。


    “你剛剛在跟我說話?”


    隨即,林以安壓著不滿的情緒,如仇視般看向趙天海。


    趙天海微微一愣:“是的,小公子,我在感謝您,若不是您……”


    林以安揮手打斷:“感謝的空話就不用說了,還是來點實際的感謝吧?我這人一向實在,隻會被實物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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