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中飲茶閑聊。


    茶桌與茶具,是亡者隨手變幻出來的,他就像個神秘的魔術師,揮手間應有盡有的物品。


    他為眾人沏茶。


    “鬼刀羅善於謊言,他總是假借秘境的新任務,給闖關的靈者帶來不少麻煩,很多靈者都倒在了他的謊言中。”


    “而能來劍山莊的靈者寥寥無幾,三百年來的歲月裏,我就見到了那麽幾個人。”


    沏好茶以後,他又將茶杯遞到眾人麵前。


    茶香四溢,如花香飄散。


    頭頂的落葉隨風而去,卻紛紛落在角落裏,如果不是身處緊張刺激的秘境中,這唯美愜意的場景倒讓人羨慕。


    閑庭獨坐對閑花,輕煮歲月慢煮茶,不問人間煙火事,任憑歲月染霜華。


    嗒嗒……


    林以安輕輕叩著桌麵,看著被遞來的翠綠色茶杯,心中的思緒如柳絮紛飛。


    他暫時看不穿這位亡者的心思,明明模樣看起來驚悚與詭異,身上卻散發出風輕雲淡的氣息。


    但這種氣息又與若卿兄不同,一個是沉澱數百年後通透的感覺,另一個打從骨子裏就是個淡然的人。


    “那幾個人最後怎麽了?”思忖片刻後,林以安開口問道。


    他沒有端起茶杯飲用,其他人便正襟危坐,因為被前麵的亡者擺了一道,眾人生怕又落入新的陷阱裏。


    原本,小姑娘聞到茶香後,忽然感覺到了口渴,烏黑的眼睛掃視了一圈,見大家都沒有飲茶的意思,纖纖玉手縮了縮又忍住了。


    她不能這麽沒禮貌。


    “不喝口茶嗎?”亡者笑著反問,馬上又認真講解:


    “這茶味鮮而醇,迴味甘爽,是劍山特製的靈茶,比其他宗門提煉的靈茶更好,很適合低等級的靈者溫養靈氣。”


    答非所問,他比盔甲亡者更棘手。


    林以安略微皺眉,隨即一口飲盡,放下茶杯,說:“現在可以告訴我們了吧?那幾個來到這裏的人,為何最後還是沒有通關秘境?”


    “嗬嗬嗬,這問題不應該問我,應該問他們才對。”


    亡者為他續上一杯,繼續說:“我隻負責在這裏以茶招待你們,告訴你們信件及她的具體位置,然後接下來的路就歸你們自己走了。”


    “後麵還有關卡?”


    林以安追問,對於這個問題,他早已預料到,準確來說他們走到長生殿,並沒有花費多長時間,大概隻用了一個半小時不到。


    而秘境的兩個任務是存活四小時,以及找到信件交付她,如果隻完成後麵的任務依然不算通關,因為沒有將四個小時花費完畢。


    看來要在通過關卡的同時,將這四個小時消磨過去……


    他在心中默默念叨,從一開始的心急找到信件交付她,如今卻想辦法要消磨時間,不偏不倚地在完成信件任務時,正好將四個小時的時間用完。


    亡者揮了揮枯槁的手,說:“後麵有沒有關卡我就不知道了,我隻清楚我這裏的情況……忘了跟諸位介紹,我的名字叫劉存明,但你們叫我亡者更適合。”


    劉存明是誰?


    林以安一臉茫然,完全不認識……哦,他是零階的靈者,認識反而說不過去。


    但聽到這個名字時,若卿的眼眸一亮,略顯吃驚:“劉存明?你是劍山的大師兄?”


    說起這個名字,不得不提曾經最輝煌的劍山。他是千年難遇的天才,驚才絕豔的天賦震驚四海,年紀輕輕便橫掃八方。


    如果不是因為劍山一夜間覆滅,這位大師兄再過一年時間,便是劍山下一任的宗主。


    當時他的年紀才二十出頭,是最年輕的劍山宗主繼承人。


    被人認出身份的亡者略微吃驚:“你居然認識我?”


    若卿微微搖頭:“若卿並不認識,若卿隻是在一本書籍上看到了你的名字,繼而對劍山有了一個大概的了解,這本書記載了很多關於劍山的趣事。”


    亡者笑問:“你的名字叫若卿?”


    若卿頷首。


    “劍山的趣事啊,我知道這本書了。”亡者笑道:“是我二師弟撰寫的書,我曾幫他把了關提了意見,但大部分都是他的所見所聞,個人的想法占了一大半,看過笑過就罷了。”


    他又為小姑娘續茶。


    書中鮮少記載二師弟的事跡,主要是關於小師妹和大師兄的事,不難看出這位二師弟同樣是位天縱驕子,同時喜歡著李秋水小師妹。


    若卿問:“這本書應該沒寫完吧?最後的記載是小師妹要嫁給他,他表達了大量的個人喜悅,但此後就戛然而止,感覺像有頭無尾一樣。”


    “先喝茶,先喝茶……”


    亡者不著急迴答問題,而是替趙天海續查,他一邊倒茶一邊悠然說道:“總體來說,這本書算是寫完了。”


    若卿:“為何算是寫完了?”


    忽然被冷落的林以安感到很納悶,明明他才是掌握話語權的人,卻最終默默淪為可有可無的聽眾,這中間似乎有什麽步驟走錯了?


    但話說迴來,如果是剛剛踏入劍山莊時的心情,他一定會火急火燎地問出信件下落,然後趕緊完成第二個任務好通關,而現在他才真正明白通關的早點。


    “他最終的心願是娶了小師妹,既然都完成了心願,又何故繼續一本沒有意義的書?”


    隨即,亡者的話鋒一轉,問:“你大概是想知道劍山覆滅的原因吧?”


    他看穿了若卿的心思。


    “還望成全!”


    自從選擇劍修這個職業,若卿便對劍山有著濃厚的興趣,因此翻閱了大量關於劍山的書籍,算得上是個比較了解劍山的人。


    尤其是關於劍山的大師兄和二師弟,都擁有著驚才絕豔的天賦,前者孤傲一心向劍道,後者佛係隨遇而安,兩人雖沒有血緣卻勝似親兄弟。


    亡者放下茶壺,端起茶杯,輕抿小口,在感受到茶香入喉,才慢悠悠說道:


    “其實劍山的覆滅沒那麽複雜,隻是愛恨情仇糾葛的結果。這麽說確實有點狗血,但很早以前我和小師妹便情投意合,而二師弟卻對她一往情深難自拔。”


    但凡扯到三個人的戀情,就是如一鍋粥的狗血故事。


    “我雖然對小師妹有著情愫,但肩負劍山使命的我,為了大局隻能遺憾地放棄,成全他們,但沒想到最終釀成了如今的悲劇。”


    愛意雖風起,風止意難平。


    這個骨瘦如柴的男人,似乎有傾訴不完的過往,仿佛匯聚成一條溪水向東流。他凹陷的眼眶,閃爍著淚花,遺憾將他的心間填滿。


    嗚嗚……


    小姑娘忽然感傷起來,她是個心思單純的小丫頭,平時看韓劇都會痛哭流涕,何況這亡者身上悄然散發著悲傷的氣息。


    她抹了又抹眼角的淚珠。


    止住情緒的亡者,又問:“知道為什麽長生殿會被搬空嗎?”


    四人紛紛搖頭。


    他接著說道:“因為是我們三人的過往,當初拜入劍山時,我們就在長生殿裏麵,發誓要為黎明蒼生而行;因此我一心向劍道,最終被師父與長老們認可。”


    “二師弟與小師妹的婚禮如期而至,劍山上下繁花似錦、好不熱鬧;但婚禮當晚,小師妹突然找到我,跟我說她不想嫁給二師弟,還說要與我私奔離開劍山……”


    “我婉言拒絕了她,而從那天起,二師弟像變了個人似的,如同躲藏在陰暗處的爬行動物,終日將自己關在房間裏渾渾噩噩。”


    “後來,我才知道我和小師妹的事情被他知道了。”


    “在入劍山前我就和小師妹約定了終身,因為功不成名不就給不了小師妹幸福,才遲遲沒有履行和小師妹的約定;師父將小師妹許配給二師弟,我也在猶豫中讚成了;婚禮當晚小師妹下定了決心找我,我卻辜負了她的愛意與決心。”


    “我曾彷徨過,也曾惋惜過,如果有重新選擇的機會,我會和二師弟說個明白,同時也不會讓她變成遺憾。”


    三人交織在一起,變成了愛恨情仇,所謂的大師兄,成全了別人,遺憾了自己,而他卻帶著這份遺憾同劍山覆滅。


    “隻可惜時間不會重來,錯過的人終將錯過,這一錯過便是一輩子了。”他遺憾地說道。


    情緒醞釀到悲傷處,會將旁人一起感染,小姑娘哭得梨花帶雨,其他三人則黯然銷魂。


    林以安始終無法感同身受,他沒有被癡情的人愛過,隻有全身心當舔狗的過程,而愛與被愛卻不得的經曆相似,相似並不代表感同身受。


    “你既然選擇了讚成,那你就應該放下執念,成全他們,況且往事隨風,劍山沒了,屬於你的遺憾也就沒了。”他不合時宜地說了自己的看法。


    亡者略微愣了下,隨即微微一笑:“小兄弟說的有理,是我沒有放下執念,三百年的時間都過去了,隻有我還活在自己的世界裏顧影自憐……”


    “嗬嗬嗬,和你們傾訴了一番,我的心情也好了很多,既然諸位都聽完了我的嘮叨,那信件和她的位置便告訴你們了。”


    隨著他抬起右手,輕輕打了個響指,長生殿內的正中央,忽然多出了一道地下通道。


    “實話實說,每次看到長生殿時,我的內心便如刀絞,索性將長生殿搬了個空,都放置在了地下室中。信件和她都在地下室裏,你們直接下去便可以了。”


    此話既出,眾人無不欣慰,終於知道了信件及她的位置。


    小姑娘也停止了抽泣。


    “那麽,告辭!”


    林以安麻溜地站起來,朝對麵的亡者有模有樣一拜,然後準備轉身走向長生殿。


    “小兄弟,別那麽快離開吧,茶還沒有喝完呀!”亡者繼續為大家倒茶。


    一邊說著讓我們去找信件,卻一邊要我們喝完茶,這是幾個意思?


    林以安略微有些不滿。


    確實話還沒有說完,亡者隻講述了他們三人的事,但終究沒有提及劍山覆滅的原因,這個原因或許與他們三人狗血的愛情故事相關,但具體怎麽演變成劍山覆滅的結果,還需要具體地細說。


    “誒?我的靈氣無法調動了?”小姑娘忽然就感覺不到體內的靈氣流通。


    這時,若卿也無暇顧及劍山覆滅的原因,他劍眉微皺,像如臨大敵,冷冷問道:


    “你是什麽時候動的手?”


    趙天海與狗老頭連忙查看體內的靈氣,果真如小姑娘說的一樣。


    而聽到這話的林以安,忽然意識到不對勁,他感覺氣氛愈發緊張,仿佛要隨時打起來一樣,但他又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


    他就這麽靜靜地站著,目光看向愜意飲茶的亡者,而那骨瘦如柴的身軀,卻顯得十分的陰森與詭譎。


    “從一開始我就動了手腳。”亡者迴答。


    “是我們喝的靈茶?”若卿又問。


    “當然不是,靈茶隻是引子,香爐裏的檀香才是,隻是暫時封了你們的靈氣,但你們的行動不受限製……”


    “封住我們的靈氣,是打算殺我們?”趙天海麵帶怒色質問道。


    “嗬嗬嗬,如果我要殺你們,也就不會和你們說這麽多了。是她不喜歡靈者,我才用檀香與靈茶相輔,封了你們的靈氣,便看起來像普通人,但請諸位放心,半小時後會自動恢複過來。”


    亡者放下茶杯,微微搖頭迴道。


    林以安這才反應過來,原來靈茶裏麵放了東西,將若卿兄他們的靈氣封了,但為什麽我沒有感覺呢?


    哦,原來我的等級是零階!


    隨即,他收迴目光,低頭看向桌上的茶杯,笑道:“她應該就是小師妹、對吧?”


    亡者頷首:“沒錯,生前沒能迴應她的愛意,死後化成秘境的亡者,隻能以這種方式默默地守在她身邊。”


    林以安又問:“那份信該不會是二師弟寫給她的吧?”


    亡者搖頭:“不知,秘境設置的規則,我與她都無權查看信件的內容,所以才讓你們找到信件交給她。”


    林以安:“隻是單純她不喜歡靈者,才封住我們的靈氣?”


    亡者:“正是,絕無其他念頭。”


    林以安:“好,最後一個問題,三百年以前,沒有秘境世界的存在吧?”


    亡者略感詫異:“身為靈者,你不知道這個嗎?”


    “牛皮王,別問這麽蠢的問題,你是白癡嗎?秘境世界是用山河社稷圖創造出來的,目的就是區別分開普通人和靈者,你該好好迴去學習一下曆史知識了。”


    小姑娘跳出來說教道。


    他們的靈氣都被封住,便如砧板上的魚肉,心中難免有氣發不出來,正好逮住一個人發泄。


    我九年義務教育的曆史學的可好了……


    林以安想白一眼小姑娘,但在目光投出去的瞬間,及時收了迴來,他聳聳肩道:“好了,我的問題問完了,您請自便。”


    該說的話已經說完,該傾訴的遺憾也傾訴完畢,亡者緩緩地站起身,說:


    “既然如此,那我便去做其他事情了,你們去地下室取了信件,交付給她,就能完成這關了。”


    言罷,就如他說的一樣,隻是將靈者的靈氣封住。


    隻見亡者轉身朝院外走去,煢煢孑立的背影格外落寞,像天地間拋棄了他一樣。


    直到他出了庭院,消失得無影無蹤,眾人才鬆了口氣。


    “小公子,他這是什麽意思?”趙天海起身詢問道。


    隻有洞若觀火的小公子,才能細致入微識破詭計,他心間如此堅定地想著。


    林以安卻白他一眼:“我哪知道,我又不是個神,什麽事都能知曉的?如果我真是神的話,那我就知道帶你們通關了。”


    “……”


    趙天海被懟得啞口無言,好像與小公子的誤會還沒有解除,他感覺任重而道遠。


    林以安又看向若卿兄,問:“若卿兄,以你的實力,不應該察覺不出茶裏有東西啊?”


    對於此事,若卿也深感無力,他道:“正如他所說的一樣,靈茶隻是引子而已,真正讓我們封住靈氣的東西,是石階上香爐裏麵的檀香。”


    “我們根本無法察覺出來。”


    “那就奇怪了,他大費周章封住我們的靈氣,卻不是為了對付我們,難道真如他說的一樣,隻是交付信件的她不喜歡靈者?”林以安感到不可思議。


    “想不通就甭想了唄,你那小腦袋瓜子隻會吹牛皮。”小姑娘嬌氣地說道:“哦,忘了,被封住靈氣的人是我們,沒有你!”


    當麵拆穿,很丟麵子的呀……


    林以安無力吐槽,而隨著他抽動鼻翼,一股惡心的味道傳來,似乎是在哪裏聞過,但一時又想不起來。


    他問:“你們聞到什麽味道沒有?”


    “是血腥味!”


    三位男性靈者駭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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