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日下了場雨,我一時懶散不察,就讓倉庫裏的白米泡水腐爛了……」二虎在府裏管的是米倉,他支支吾吾的道來。


    「那是多少白米因而腐爛了?」東方清平再問。若隻是幾包米也就罷了,並沒有什麽了不起。


    「今年咱們米莊盛產,倉庫不敷使用,就借了咱們府裏的倉庫囤放,也沒多少,就……剛好八百石……」


    「什麽?!八百石?這都可以供上百戶五口人家一年的用米了!」他驚訝萬分。


    「這……」二虎趕緊跪下。「我那日喝醉了,等醒過來才趕著要人搬米,卻已經來不及,我錯了!」二虎懊悔的認錯,他也沒想到宿醉一場會損失慘重。


    東方清平拍桌。「這事待會再算,你呢,又為什麽被打?」他指向陳標。


    陳標馬上跪下,居然也簌簌發抖起來。「我負責招人來修葺讓奴仆睡的房舍,因為疏於監工,不小心出了點意外……」


    「什麽意外?」


    「招來的工人做事粗心,木梁沒釘牢,我沒留意到,結果昨夜倒塌了,壓傷了睡在裏頭的人,有五個人受傷,其中一個嚴重了些,腿骨斷了……」


    東方清平愕然,這時武雄也趕緊跪在他腳邊。「公子,您也饒了我吧,我平日放縱與奴仆在府裏賭博,結果不小心賭大了點,贏了其他人一些錢,不過就逼錢逼得緊些,哪曉得這些人這麽不經逼,就有人跳河了……」


    「人死了?!」


    「沒死,但昏迷到現在還沒醒來……」


    「你!」自己的管事不幹正事,在府裏公然聚賭,還逼債逼到鬧出人命,他無言至極,好半晌說不出話。「就這些了嗎?」良久後,他無力的問。


    「還有一件……」武雄不安的出聲。


    「你還闖了什麽禍?」他怒目。


    武雄用力打了自己幾個耳光後才道:「我在府裏養了幾個女人。」


    「女人?」


    「欸……正確說法是花娘。」


    「然後呢?」養花娘本不是什麽大事,但在聽完他們之前犯的荒唐事跡後,他已經不相信這會是小事。


    武雄一臉的尷尬。「這個……我養了三個花娘在此,但這幾個女人狗改不了吃屎,到處勾引府裏的其他仆役,其中兩個懷上身孕了,卻不知孩子是誰的。」


    好啊,他堂堂的東方府竟成青樓了!


    「你們幾個把東方府搞得不像樣了,就算被打死也是罪有應得!」他痛心疾首的說,極後悔阻止義明日打爛他們的臀。


    都怪自己常年在外做生意,外頭財源滾滾卻忽略了府裏問題重重,他氣得心火上升,為降火喝了小廝送來的茶,這一喝,眼眨了一下,發現這茶竟然不一樣?


    「這是咱們茶莊今年送來的春茶嗎?」小廝剛好上來為他添茶,他立即問。


    「是啊,正是年初時咱們茶莊送來的那批。」小廝迴。


    「可味道怎麽不太相同?」他提出疑問。


    「喔,因為沏法不同,所以味道不同。」


    「如何不同?」


    「以前咱們沏茶時,水煮開了隻管往茶碗裏倒,衝開了就算成了,而您眼前的這一碗就不同了,這水取的是潔淨泉水,茶具以陶磁製品為佳,茶葉放入前先以滾水燙過,這茶量與水的比例也得講究,才能沏出這份美妙滋味來。」小廝頗有心得的告知。


    「原來如此,那為何以前不這麽做?」


    「欸,您不知道,這多費事,不過是壺茶,喝進肚裏也就是了,哪這麽囉唆,您說是吧?」


    他臉一沉,自家茶莊生產的茶葉舉世聞名,可這些年他始終不解哪裏好喝,因此拚命要求茶莊的人改良品質,不要因為虛名而自滿,免得哪天遭人指稱虛有其名時,那可就丟臉了,沒想到自家茶葉品質真的不錯,錯的是泡茶的方法。


    他抬手往這名小廝的腦袋敲下。「就是你們誤了我的舌頭,糟蹋了茶葉,害我冤枉咱們茶莊出產的品質,你給我說說,怎突然長進肯好好費工夫沏出像樣的東西來了?」


    小廝摸摸被砸疼的腦袋,齜牙咧嘴的道:「還不是公主下令,沏茶有流程,要咱們以後都照這流程辦事,下迴再讓她嚐到之前那糟糕的,誰就準備倒大楣!」


    「公主下的令?」他訝異了。


    「可不是嗎?不隻如此,若被分配到的活幹得不盡心讓她瞅見了,一樣慘兮兮!」小廝瞧向跪在地上的幾位大哥,這幾位哪有方才告狀時的理直氣壯,這下場他們是瞧在眼底的,連大哥們都這般慘了,他們哪還敢瞎混。


    他揉了眉心,簡直丟人現眼,自己府裏管理得一塌糊塗,讓外人看笑話也就罷了,偏自己還不自覺,反而去指責別人多事,這下該如何去向那女人請罪呢?


    他瞪著自己的手下,底下幾個心虛汗顏得垂首低視,哪敢再吭聲。


    「這個……公主,事情是誤會——」


    「不敢當,寄人籬下,怎好還端著公主的頭銜。」


    「那……小日姑娘——」


    「雖然借住在你東方府,但其實非親非故,也別這麽叫了。」義明日坐在花廳上,眼神冷,說話聲音更冷。


    東方清平歎了口氣,這是擺明刁難到底了。


    無奈之餘,他不禁打量起這間花廳來,除了比之前整潔許多之外,還多了名畫和精巧的瓷器。


    這些東西都是自己一時興起,見了喜歡買下的,之後便交給武雄他們處理,而武雄等人皆是粗人,見是值錢之物就全丟進倉庫裏鎖著,哪裏知道該好好運用,而此刻這些東西被搬出倉庫,將花廳裝飾得不再單調乏味,品味忽然絕妙起來。


    可以想見是誰出的主意,想起這座大宅的種種改變,瞧來這東方府真不能沒有個女主子。


    唉,他離開的這幾天,她結結實實將整個府整頓了一圈,他還得感謝她,因為她是對的,幹得好,所以他硬著頭皮來認錯。「是在下的錯,請公——小日,你就饒了我這迴,莫要見怪了。」他誠心的說。決定不喚她公主,喚她小日,且連姑娘兩字都除去,當她是朋友。


    小日是當日落穀自己為隱藏身分用的小名,這會聽他如此喚自己,義明日竟生出幾分的親昵,而這份親昵讓她神奇的消了火氣。


    本來執意嘔氣的臉龐緩了緩,明亮的眼珠子終於肯投向他了。「哼,你以為我愛管閑事嗎?那是因為答應讓你的東方府煥然一新,這才插手管這些事的,誰知好心沒好報,竟讓你當眾指責我的不是。」


    以前她說一不二,誰敢囉唆,可這人不分青紅皂白就給她難看,這口氣實在難咽下,她越說越委屈,雖沒像一般女子哭得梨花帶雨,但怒中帶著嬌氣的模樣,在他眼底卻更勝梨花淚。


    「以後不會了,還請你繼續管閑事,我也已跟武雄他們說好了,以後府裏上下都聽你的,你說了算。」他決定好好改革自己的府邸,不然就算自己在外頭風光,迴到府裏麵對一團散漫也是臉上無光。


    而既然自己沒空管家務事,就讓有能力、夠精明也夠鐵腕的人來插手,而這人非她莫屬,否則自己府上養的這群牛鬼蛇神誰鎮壓得住呢……


    「真放手讓我管?不會像之前說說算了,等我出手了又怪我多事,辱你的手下,跟我鬧得臉紅脖子粗?」她斜睨他,問清楚。


    「這群人今後任你處置,要打要罵還是要剝皮,都隨你!」他痛下決心的說。


    說到這,花廳外頭好像傳來了幾道抽氣聲。


    她聽見了冷笑。「那可是你說的,本公主待在你府上的這段時間就好好替你管管這座宅子,這群人若再犯事,可別怪我心狠手辣。剝皮算什麽,在射日王宮,誰要給我捅樓子,本公主剝皮一層不夠,還拔他們的舌頭,剁他們的手腳,一些幹不了正事的官員,我幹脆賜他們宮刑,做了太監到我身邊,我隨時親自調教!」


    「妖……妖女……」外頭傳來小聲顫抖的聲音。


    「這話誰說的?!」她索性朝外大聲問。


    「不是我!」


    「我沒說!」


    「沒人說——」


    片刻後,外頭又是一片鴉雀無聲,顯然沒人敢認,全嚇跑了。


    東方清平尷尬不已,原來自己手下這般沒用。「這……總之,先前是我的錯,惹怒你了,之後這座府邸就全仰仗你了,請你不必手下留情,該怎麽辦便怎麽辦。」他狠下心腸給予權力。


    「我會的。」她迴他一個毛骨悚然的笑。


    這會連他都忍不住偷偷咽了口水。妖女……其實也沒形容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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