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足半刻鍾,裏麵始終沉默。如石頭沉入深潭,不起半點波瀾。


    聞樞緊緊地執著袖中的短劍,開始以命相搏的高度緊張,後來卻感覺一陣陣的羞辱。


    敵人連麵都不照一照,那個藩國公主竟用這種方式來羞辱他。


    一念至此,聞樞就再也按捺不住,足下一點,塵埃輕揚,人已像一支箭般衝到了西廂房的門前。他袖中精光暴起,如紫雷貫空,強悍的劍氣瞬間就把站在門邊守衛的幾個黑衣人掀翻。


    他早已算計好會遇到好幾重關卡,於是招式未老,就接著使出更淩厲的一招。


    然而,就在此時,一張春月般皎潔的臉出現在他的劍前。


    “聞樞,你要的人在這裏。”藩國公主儀態堂皇,眉間盡帶浩然之色,絲毫不讓須眉。她手裏指著的人,正跪在她的麵前,肩上還有明顯的劍傷。


    一看,就知道是被聞家劍法所傷。


    聞樞倏然橫劍在手,那亮晃晃的劍尖隻在藩國公主鼻尖上一擦而過,幾縷柔絲就這麽被淩厲的劍氣隔斷,輕飄飄地地揚落在她的肩上。


    令聞樞略感詫異的是,方才生死一線,那藩國公主竟然全然不懼,甚至連眼皮都沒眨一下,一副淡定若素的神態。


    “閣下何人?”雖然明知道她是藩國公主,聞樞卻不得不沉聲相問。


    “北國鐵英!”藩國公主磊落大方地抱拳示意,舉手抬足間,大有武林名家的風範,然而眉宇敞亮,雙目炯然,渾身貴氣無限。有不可侵近的皇家氣派,絕非尋常江湖人物可比。


    “鐵英!……公主?”聞樞依稀記得這個名字十分耳熟,但是人們談及這個名字時。卻不是公主頭銜,於是皺著眉咀嚼了片刻。


    鐵英公主見他遲疑。也不隱瞞,揚眉道:“在北國,亦有人稱本公主為‘鐵鷹王’!”


    沒錯,鐵鷹王!聞樞明明記得,北國鐵英,人稱鐵鷹王,是北國攝政王,其人如鷹。眼光狠辣,手段也狠辣,為北國皇帝收拾了不少異端。


    大名鼎鼎的北國攝政王真是眼前這個女人麽?她雖然氣勢逼人,但到底是個女人。一個女人,能鐵血到那種程度麽?聞樞不由得又朝那公主多看了幾眼,隻見她身披華貴的黑色大髦,芊芊柔白的指尖上,戴著一枚巨大的朱紅色寶石戒指。


    那種戒指——聞樞行走江湖,見過不少巨商貴族愛把家徽族印藏於戒指後,並非用於顯示身份。而是用於封函朱漆之中。那枚紅寶石大且碩圓,色澤豔麗不可方物,比火焰更厚重。比櫻桃更逸動。隨著她的手指偶爾一動,那紅寶石熠熠生輝,猶如一道會流動的血河。


    沒錯,血河。傳說北國攝政王天性冷酷,所到之處,血流成河。這枚戒指,正是她身份的象征。


    這公主……聞樞不由倒吸一口冷氣,難道真的是那位鐵鷹王!?


    他冷哼一聲,不置可否。“我對你的身份不感興趣,你的人把我二哥殺了。以為隻交個替死鬼出來就可以一筆勾銷?你就在北國有天大的本事,如今是在南朝。想走,沒那麽容易!”


    鐵英笑了笑,聞樞的威脅對她毫無作用。她伸出纖纖玉指,指了指跪在地下的手下,指尖的“血河”一閃:“人,本王可以交給你。你要的,不過就是你二哥的死因,本王也可以告訴你。不過,你確定想聽嗎?”


    她收迴手,緩緩地坐了下來,臉含微笑,暗帶諷刺。


    聞樞闖進來時什麽都沒顧上,這才發現,屋裏的太師椅上早已鋪上了名貴的白虎皮,還有一方紫檀小幾,小幾上放著一套紫裏藏青的鈞窯茶具。


    見她坐下,左右侍女低首奉上一方小小的青銅香爐,頓時屋中升起暖薰之意。


    聞樞江湖人物,不懂其香,起初兀自不敢吸入,生怕著了道,後見鐵英神色闊達,漸漸細細唿吸,頓覺清泌柔和,五髒六腑像被洗滌過一般,心曠神怡。


    鐵英盤膝坐在小幾上,腰板端正,見聞樞站得遠遠的,微微一笑,隨手一拂,那香爐的青煙便不再往這邊飄來。


    聞樞又是一驚。青煙無著無力,要讓它瞬間改變方向很容易,尋常人一拂袖也能辦到。但人力的風過後,青煙仍舊會由外麵的風控製著飄忽。剛才鐵英那輕輕一拂,看似是拂向煙氣,實質是暗運勁力把青煙生生逼向窗外。


    在無形的空氣中,談笑間,毫不動容地把勁力外輸。那已經超出了他太多的預計。


    迴想到剛才他和沈一白在門外偷聽,她若不是自稱“公主”,他們又豈能輕易猜出她的身份?也許他們的腳步聲早就被她聽見了,所以她也故意出聲的。


    如此想來,這位鐵鷹王在外人麵前刻意掩飾,在他們麵前,卻絲毫不介意顯露身份。


    未等他發問,鐵英就已捏起一杯茶,悠悠地道:“南朝的茶,北國的酒,果然各逞勝場。本王在冰原雪地與眾將士喝酒吃肉,每每有渴口之感,便以南朝的茶解之。南朝風物豐盛,本王是仰慕已久……”


    “所以就起了覬覦之心,調兵遣將,企圖南侵了?”聞樞不等她說完,冷冷地截斷了她的話,“因為我二哥看穿了你的身份,所以你殺他滅口?”


    鐵英正色道:“不錯,你二哥確係我手下所殺。但他的死,與他好色貪婪的個性不無關係。”


    “好色貪婪”四個字一出,聞樞的臉色就頓時變了。這四個字猶如針刺般紮入他的心,然而聞柄對何歡的糾-纏卻也是他自己親眼所見,難不成,二哥居然敢對這個大名鼎鼎的藩國公主動了邪念?


    其實早在他離開聞家堡的時候,聞柄的名聲就有些不好了。不知是知道聞百戰沒有把聞家最厲害的武功傳給自己,還是跟江湖世家的紈絝子弟流連煙花之地慣了,聞柄愈發變得大手大腳、吃喝玩樂、不務正業。也正因為這個,兄弟倆的感情才日漸生疏。


    但,二哥真的會蒙到這種地步,不顧色字頭上那把刀,膽生毛去招惹堂堂北國鐵鷹王?(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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