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雨洛靜靜立在墓前,因為久無人打點,這兩座墓碑快被藤蔓鬆針掩埋了,此時不是掃墓時節,公墓裏寂無一人,唯有鬆濤陣陣。


    方雨洛輕柔仔細地清理著雜草,墓碑上母親的照片有些斑駁了。


    “媽!我迴來了。”方雨洛偎著冷硬的碑石泣不成聲。


    她還記得當初第一次帶秦朗迴家,街坊鄰裏都跟母親說,小夥子長得帥,又有本事,雨洛丫頭太有眼光了。


    晚上娘兒倆躺在床上母親問她“丫頭!確定就是他了嗎?”自己養大的女兒自己最了解,不是心裏認準的人不可能帶他迴家。當時她羞慚地點頭。母親長歎一口氣“你有勇氣帶迴家,說明你們彼此都很了解了,女兒,媽覺得這秦朗不是一個容易掌握的男人,外型條件又好。跟這樣的男人,心會很累的。你脾氣又這麽溫吞,能駕馭得了他嗎?”


    那時秦朗剛迴國,是一家外企的it職員,而其時的她大學還沒畢業。又過了三年,秦朗從職員攀到了開發部門經理。因為他,她畢業後留在了北京。


    當兩人終於攢足一套一居室的首付款,他們結婚了。


    結婚時她說“媽,你已經退休了,來和我們一塊兒住吧。”


    “哎呀這裏什麽都貴,現下你們條件也不好,等等吧,等你們有了孩子我再來。”


    迴想起來,其實那時她也沒真心挽留母親。房子太小了,小兩口除了上班時間,都巴不得長在一起,實在也容不下第三人。後來換了大房子,她誠心想接母親過去,


    母親又婉拒了她。“媽在這住不慣,再說你爸爸在這兒,他離不了我。”父親是一個中學教師,在十多年前因車禍去世了。


    她便也將這事擱下了,以後再說。跟很多兒女一樣,工作忙,約會忙,假期的空檔排得滿滿的,陪父母永遠是計劃之外的事,總以為進孝的機會以後有的是。


    婚後每年她迴去不超過三次,夫妻兩個一塊兒迴去機會更少。記憶中每次迴家母親都遠遠地迎到巷口,開口的第一句總說“怎麽又瘦了?”。然後餐桌上都是她愛吃的菜,夾得她碗裏都堆不下,追著她問這問那。她也跟小時候一樣跟在母親身後轉,嘰嘰喳喳說個不停,這時母親就不說話,就那麽微笑靜靜地看著她,仿佛瞧不夠似的。離開時,每一次迴眸,母親總在那裏朝她揮袖。格外清晰的是最後一次揮別母親,她穿著一件銀灰色的線衫,孤獨的身影幾乎融在灰色的水泥背景裏,在她身後,是幽深的青石小巷。


    怎麽知道那是最後一次?都沒能好好地看她一眼……


    …………………………


    方雨洛迴江南老家了,這幾天秦朗也都沒有迴家,攬著女友纖細緊致腰肢,出入各式高檔餐廳,也流連街頭小吃攤,胡同裏、皇城下、美人笑靨如花。


    望著眼前春花般嬌豔的笑靨,他在想,那天她的吻,好像是一種告別的儀式,還有那憂傷的笑……心頭忽流過一絲不安。她一定是知道了!依她心細如發的個性,怎麽可能一絲沒發覺?她會不會出事?在那裏她已經沒任何親人了。


    “朗!朗!你這兩天怎麽了,老是心不在焉的。”耳邊的嬌嗔扯迴他的思緒。


    “沒什麽,睡吧。”秦朗微笑。


    “嗯……我要你抱著我睡。”嬌軀偎過來,濕漉漉的發蹭在他頸間,似一隻撒嬌的貓。


    “快睡吧……”秦朗摟緊懷中的嬌軀。青春彈性的身軀,有著熱烘烘的陽光的氣息,與她不同,她體溫偏低一點,冬天總要在懷裏捂一會才會暖起來,那樣小小的軟軟的,發間有種似有似無的甜香。


    許是方才‘運動’得過於激烈,懷中人睡著了,發出小小的鼾聲。秦朗慢慢抽迴自己的手臂,坐起身。看著身畔女人甜美的睡顏,他毫無睡意。


    七天了,不知她迴來沒有?除了到達後那通報平安的電話,他已經一星期沒聽到她任何消息了。長假結束了,她許是已經迴來了吧!摸出枕下手機,第一個號碼,卻遲遲沒有摁下撥號鍵,這個鍾點,她或許已經睡下了。忽然強烈地想迴家,想看到她。


    鑰匙插入鎖孔,秦朗有點好笑,因為他意識到自己居然在緊張。要是她還沒有迴來怎麽辦?很渴望此刻開門就能看見她。


    她沒有迴來。站在玄關,秦朗沒有開燈卻已感覺到,她不在這裏。


    果然,點亮大燈,屋子還是七天前的樣子,一切都幹幹淨淨,整潔有序。她是個愛幹淨的女人,從前兩人住的不到四十平米的小屋,她也收拾得纖塵不染。


    轉了一圈,來至主臥門邊,柔光下,兩米的大床鋪陳得一絲皺褶也沒有。秦朗解開襯衫領口的第一顆紐扣,明明很疲憊,卻看到這麽整潔的床鋪一絲躺上去的欲|望也沒有。


    又晃到客廳沙發中坐下,也不想洗澡,就怔怔地坐著,忽覺得有點口渴,他起身打開冰箱給自己拿了一罐啤酒。


    嗯!那是什麽?冰箱的角落一個用保鮮袋和透明膠層層包裹的信封映入他的眼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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