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頭怔了怔,連忙說:“當然不是!我的第二個請求是請問你……”停了一停,說不下去,把俏臉憋得更紅了,“你……你為什麽到現在還,還不問我的名字?”


    楊離被她逗笑:“這也算請求?你不覺得浪費我的承諾?”


    丫頭鄭重地搖了搖頭:“你都不知道我的名字,我們怎能算認識?這很重要。”


    “好,請問姑娘芳名?”


    “我叫方曉。拂曉的曉,春曉的曉……”


    “日字邊上一個堯字,對不對?”楊離心生警覺,她的前兩個請求這麽簡單,那麽第三個請求,必然是難題,“第三個請求呢?”


    果然,方曉紅撲撲的臉變得慘白起來:“第三件事,你一定不會答應。”


    “說來聽聽。”


    “我……我求你別去見我大嫂!你也看見了,我大哥和大嫂這麽恩愛,難道你要壞人婚姻麽?”


    “你明明知道,剛才那個女人不是青思!我本不想去找青思,但現在,恐怕我非找她不可了。我絕不容她有個背叛她的丈夫!”


    “道貌岸然!”方曉喊了起來,“你,你明明就是有奪人妻的心思,卻把罪過推到別人身上!不錯,我大哥是有別的女人,但若換作是你,天天麵對著心裏裝滿別的男人的妻子,你會怎麽樣?你也是男人,你也會不得以另尋去處!我大哥愛我大嫂絕不比你少,他所受的苦,是你的一千倍、一萬倍!”


    楊離冷冷地道:“青思纖細脆弱,就算有千萬個理由,也不應該以任何方式傷害她!”


    “你既然知道大嫂很脆弱,那麽,你就去告訴她,去告訴她我大哥的事,讓她對我大哥死心好了,你帶她遠走高飛,豈不天涯兩安!”


    楊離頓覺一陣冷意:“不,青思不會接受這個事實,我若告訴她方休不忠,隻怕她……”


    方曉冷笑道:“你想帶她走,又怕刺激她……你不過是個怕擔責任的偽君子!”突然,她撲過來抱住了他,嚶嚶低泣:“你們就讓他們平靜地生活著罷……我求求你……求你……我大嫂也不過……不過是個女人。你答應我別去找她,我……我便什麽都給你!”


    楊離嚇了一大跳,連忙推開她。


    方曉癡笑道:“你一定不會要我,是不是?你連我的名字都不願問,你怎麽會要我?”她伸手抓過酒壇,仰頭便往口中倒酒,冷不妨被楊離橫手奪去,她急叫:“還我桂花釀!”


    楊離臉上,亮晶晶的兩道淚痕,他淒然笑道:“你說的不錯,我不過是個怕擔責任的偽君子!”他喝了一口酒,讚道:“好酒,好酒!”


    酒方入喉,突然眼前一黑,水榭和方曉的臉都模糊起來,他情知著了這精靈古怪的小丫頭的道兒:“你!”


    方曉當然不再是那個迷亂癡傻的方曉了。她明媚一笑:“忘了告訴楊大哥,桂花釀有個別名,叫醉生夢死!”


    話音剛落,楊離已一頭栽倒。


    …………


    睜開眼,就看到淺紫色的頂帳,像煙霧一樣繞在身邊。


    一陣細微的腳步聲從門邊傳來,楊離轉動眼珠,但見溫暖玉款款而來,她把端著的托盤放到桌上,微笑著道:“楊大俠醒了?”


    楊離猶覺腦中鬧哄哄的,不知自己怎麽會到了這。


    溫暖玉走到床邊,服侍楊離坐起身來,笑道:“你呀,惹誰不好,惹上我們這的小潑婦,真真是自討苦吃。”


    楊離靠著枕頭,問道:“是你救了我?”


    溫暖玉吃吃笑道:“我沒救你。方曉那個小丫頭要整人,我哪敢橫插一腳?我是和她有約在先,我們兩個呀……”她的櫻唇如丹,直叫人想一口咬下去,“要合起來對付你。”


    楊離不覺心旌搖搖:“你要如何對付我?”


    溫暖玉不答,拿過適才端來的一小碗米粥,舀了一勺,放在嘴邊輕輕吹涼,方才送到楊離口裏,抿嘴笑道:“比方說,這碗粥裏下的毒,可比醉生夢死烈多了。”


    楊離細咽那粥,隻覺入口順滑,香甜無比,讚道:“這麽好吃的粥,就算是毒|藥,楊某眉頭皺都不皺便可以吃個精光。”


    溫暖玉臉上微紅:“好在我早非純情少女,否則,憑你這張嘴,就能將我迷得神魂顛倒了。楊大俠,請你莫要再誘|惑我可好?”


    楊離暗暗吃驚,這十年來,他嚐盡相思之苦,為不使人誤入情障,已深自收斂,但不知為何,竟在這青|樓女子麵前故態複萌。


    溫暖玉又喂他吃了口粥,漫不經心地道:“我隻是個青|樓女子,閱人無數,人家都說婊|子無情。你這些調笑的話,露骨千百倍的我也聽過,楊大俠犯不著為對我說了輕薄話而心裏不舒服。”


    楊離被她一語道破心事,反而有些不好意思。


    溫暖玉喂他吃完粥,又從衣箱中捧出一套男子衣衫,低聲道:“你昨日穿的那身衣衫,我已喚人去洗,你且試試這套。”


    楊離見那衣衫的顏色很舊,似乎放了很久,奇道:“這衣衫?”


    溫暖玉展開衣服,頭卻深深地埋下去,像是怕楊離看見她的表情:“這衣衫……是我閑時做的,今兒就借你穿穿罷。”她扶楊離起身,為他換上衣衫,便如一個妻子一般。


    楊離穿好衣衫,發現這衣衫根本就是為他做的,否則無法解釋它的合身。而針腳細密,想是花了許多心思。他想說些什麽,溫暖玉先替他說了出來:“楊大俠,我從前確實有盼你迴來的想頭,想你的時候,就比照你留下的新郎裝,做了幾套衣衫……”


    楊離的心一陣陣收緊:難道她的輕鬆,盡是做給她看的?她的灑脫大方、了無掛牽,隻是要他不要陷入內疚?


    溫暖玉淡淡一笑:“可是我等了一天又一天,日子久了,我知道,你永遠也不會迴來啦!楊大俠,你別擔心我,後來我自然想通了,我想你,無非是想你將我帶出追月樓這泥淖。既然這幻想已不能實現,一切隻能靠自己。


    我無法擺脫我鄙視的地方,何不幹脆愛它?這樣想,至少讓我覺得心裏踏實。漸漸地,我發現我擁有許多女子所沒有的快樂,我可以隨心所欲,又無懼路人側目。這有何不美?”


    在楊離的驚異中,她忽然拉他到窗前,道:“每天早上,方公子和他夫人都會來這附近散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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