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以公子芾入齊為質,又以靖郭君田文為相。從近處看去是秦王打壓羋八子,削弱楚籍大臣的權利,進而鞏固王權。但從長遠和戰略的角度來看。秦王之謀,又何嚐不是鞏固和加強齊、秦之盟,東西夾擊趙國的策略。


    趙肅侯時,趙國東邊與魏、齊交戰,西邊與秦國交戰。趙國兩戰皆敗,損兵折將,疆土陷落。此次慘敗,不僅打擊了趙肅侯的萬丈雄心,也讓趙肅侯染上重疾。數年後,趙肅侯含恨走向了生命的終點。


    齊、秦再次走到一塊,這是趙國最不想看到的。


    趙雍身為一國之君,問題當然不能看表麵,還要謀全局、看得深遠,具有戰略性的目光。


    齊人為秦相,勢必會加強與齊國的關係。一旦天下有變,齊、秦互通消息。這對趙國來說,無疑是潛在的威脅。趙雍看到了威脅,就要消除不利於趙國的因素。於是,趙雍命中正穆澗去將仇液找來。


    太子章見君上不是讓樓緩入秦,而是選擇仇液,問道:“此次插手秦國內政。君上,為何不讓樓緩出使秦國。”


    司馬望族也道:“五年前,我們插手秦國內政,樓緩的嫡長製,打了羋八子一個響亮的耳光。樓緩對秦國熟悉,讓他去,才是最佳人選。”


    肥義也道:“雲中將軍說得有理,樓緩去秦,才是最佳人選。”


    趙雍搖了搖頭道:“數年前,樓緩打了羋八子一個響亮的耳光。如今,樓緩前去秦國,豈不是加劇與羋八子的矛盾。”


    司馬望族聞言,想了想道:“君上之言,不無道理。皆說,最毒婦人心,我怎麽把這件事忘了。”


    肥義笑著提醒道:“雲中將軍,這句話傳到晉陽郡主耳裏,你可有好果子吃。”


    趙雍也添油加醋地說道:“司馬望族,怎能說晉陽郡主的壞話呢?”


    司馬望族見君上、趙相拿自己尋開心,轉移話題道:“君上,羋八子誅殺惠後等人的手段我們是見識了。羋八子是厲害的角色。君上小看她,會吃大虧的。”


    “羋八子誅殺惠後和秦國嬴姓宗室,手段是狠辣、殘忍了一點。但,這個女人,能夠從卑賤的地位,脫穎而出。自然是有謀略和膽識的。”趙雍心中打了一個寒顫,“秦國與楚國先締結昆弟,後迎娶楚女,打破中原平衡局勢。擊韓、魏,伐雄楚。秦國的政令,出自羋八子。這個女人,不僅手段毒辣、殘忍,還精通謀略。寡人的對手是她,豈敢大意。這也是寡人不讓樓緩去秦國的原因。”


    太子章問道:“羋八子難纏,更應讓樓緩去應對。”


    “樓緩富有計謀,又善於統兵。但,樓緩最大的缺點就是性子耿直,不懂得隱藏自己的鋒芒。寡人以樓緩為使,前去秦國,這也是挑釁羋八子,還會激怒秦王。秦人見我們再次插手秦國。進而,引發秦人對我們的仇視。還有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樓緩,要替寡人處理雲中、九原的事物。”


    太子章問道:“君父為何選擇讓仇液去秦。”


    “仇液富有謀略,但懂得收斂自己的光芒。”趙雍又道:“他在秦國,能夠巧妙周旋在羋八子和秦王之間,左右逢源。仇液去秦,可以緩解秦人對抗我們的情緒,還能讓羋八子製衡秦王。同時,達到阻止秦、齊之好的目的。”


    不多時,穆澗、仇液,走進大殿,齊聲道:“臣,拜見君上。”


    趙雍抬手道:“兩位不必多禮,賜坐。”


    “謝君上。”


    趙雍看著仇液,笑道:“仇液,寡人有件苦差事交給你。”


    仇液問道:“君上有命,臣莫敢不從。”


    “寡人就喜歡你這種爽朗的個性。”趙雍笑道:“仇液,替寡人出使秦國。”


    仇液答道:“喏。”


    趙雍見他答應這般爽快,問道:“你怎麽不問寡人為何派你去秦國,去秦國做什麽。”


    仇液正色道:“身為臣子,隻需履行好君上交代的使命。”


    趙雍滿意地點了點頭,“寡人得知,秦王邀請齊人為相。齊人成為秦相,勢必會對我國不利。寡人要你去秦,阻止齊、秦交好。”


    仇液問道:“君上,臣如何才能阻止秦、齊交好。”


    趙雍不答,反問道:“這也是寡人找你來的意思。仇液,可有策略,離間秦、齊。”


    仇液想了想,答道:“臣倒是有個主意。”


    趙雍抬手道:“你說。”


    “秦國朝堂複雜,分為王黨和後黨,但秦國所有大權,掌握在後黨手中。我們要離間秦、齊,需得交好以羋八子為首的後黨。秦王的勢力,比不上羋八子,但他終究是秦王。秦王在秦國說話,還是有一定的分量。無論是羋八子,還是秦王,我們都不能得罪。”


    太子章想了想,插話道:“秦王和羋八子都不好應付。我們如何做,才能兩人都不得罪,又達到離間齊、秦的目的。”


    “羋八子和秦王雖是母子。但秦王早年出使燕國為質,與羋八子並不親近。羋八子和秦王相互掣肘,明爭暗鬥。這在秦國不是什麽秘密。”


    太子章道:“皆說秦國有兩虎,一個是羋八子,另一個是秦王。”


    “不錯。”仇液又道:“秦王邀請齊人為相,就是為了打壓羋八子等人。羋八子為了守衛自己的權利,也會打壓秦國。秦王與羋八子不合,我們稍加利用,就能達到我國想要的目的。”


    趙雍聞言,發出爽朗的笑聲。


    太子章、肥義、司馬望族也跟著笑出了聲。


    仇液見眾人皆笑,問道:“君上,臣說得不對。”


    太子章答道:“仇大人,你說的太對了。君父說得不錯,你才是出使秦國最佳人選。”


    仇液恍然大悟,原來君上早就看清了秦國的朝局。自己卻在君上麵前,班門弄斧,瞬間感到羞愧,“臣,胡言亂語,君上莫怪。”


    “仇液之言,深附和寡人之意,怎能是胡言亂語。”趙雍行了國禮,拜托道:“出使秦國的重擔,寡人就交給你了。”


    仇液迴禮道:“臣,不負君上所托。”


    肥義問道:“君上,出使秦國,總要有名正言順的理由。我們這樣去秦國,秦人是不會歡迎。”


    “肥義說得不錯。去秦國,當然要尋一個理由。”趙雍注視著眾人,言道:“嬴疾曆經四朝。也是秦惠王赫赫有名能征善戰地名將。嬴疾功勳卓著,又是秦國嬴姓宗室。羋八子敢誅殺惠後,以及反對嬴姓宗室之人。但不敢打嬴疾的主意。嬴疾的地位,秦國無人能夠撼動。秦王邀請齊人為相。嬴疾,命不久矣。”


    肥義見君上能夠推出秦國一代名將兼明相的贏疾,命不久矣,心中驚歎,“君上,迴來了。”


    太子章,問道:“君父已經想好了出使秦國的理由。”


    “嬴疾甍逝的消息,傳到我國,就是我們去秦之日。”趙雍看著眾人詫異的眼神,神色寧靜答道:“過不了幾日,嬴疾甍逝的消息就會傳入邯鄲。為了避免齊人入秦為相,成為定局。仇液提前出使秦國。”


    仇液見君上安排仔細,領命道:“喏。”


    仇液迴到府邸,準備行囊,門客宋公見了問道:“家主這是要去哪裏。”


    門客宋公深得仇液信賴,也是仇液得力的門客。仇液見對方有所問,也不隱瞞他答道:“今日,君上召我進宮,交給了我一個苦差事。君上命我,前往秦國,離間齊、秦。”


    宋公琢磨片刻,問道:“君上為何要家主去秦,離間齊、秦。”


    仇液無奈地答道:“秦王邀齊人為相。君上認為,會威脅到我國的利益。”


    宋公問道:“君上為何選擇家主,不選擇樓緩。”


    “這我就不清楚了。”仇液笑道:“君上認為我的能力出眾吧!”


    “家主莫非忘了。樓緩是君上的得力幹將。君上繼位,五國圖趙。君上以魚死網破的策略,以樓緩為使,迎接五國使者。君上推行胡服騎射,樓緩也是得力的支持者。君上插手秦國,樓緩以嫡長製,怒憤羋八子。樓緩的才能,與家主相比,誰更厲害。”


    仇液想了片刻,答道:“我的才能,不如樓緩。”


    “樓緩比家主更了解秦國,君上選擇家主,而不選擇樓緩。家主認為這是為何。”


    仇液想了片刻,也想不通其中的緣由,表情很是無奈。君上行事,他人豈能得知。身為臣子,隻需做好君上交代的事情就好了。至於,趙君為何選擇他,而不選擇樓緩。仇液想不明白,也不願意去想。


    宋公了解仇液的為人,身為門客,也要為家主出謀劃策,“家主去秦國,如何有說秦王,離間齊、秦。”


    仇液不是糊塗人,自然明白,這趟差事,並不容易,神情僵硬道:“秦國朝局複雜,此行也是困難重重。君上要我以魏冉為相,進而離間秦、齊。”


    “你明知道困難重重,還接下了這趟苦差事。我應該說你不識時務,還是說你迎難而上。”宋公將這句話放在心中,氣定閑淡地問道:“秦王邀請齊人為相,是為了打壓、削弱羋八子等楚籍權臣的勢力。家主以魏冉為相的提議,會激怒秦王。家主不能離間齊、秦,就會失去趙君的寵愛。家主可知會有什麽後果。”


    仇液苦笑道:“我何嚐不知會有那些後果。但君命難違啊!”


    宋公也了解趙君,也為家主無奈,深表同情,獻策道:“家主去了秦國,麵對秦王,隻字不提我國以魏冉為相之事。”


    仇液苦笑道:“我不提如何能行。”


    宋公對視著仇液,迴道:“家主提了,秦王不會理。還會認為君上插手秦國,激怒秦王。秦王不敢犯難君上,卻可以將所有的怒氣發泄在你的身上。”


    “按你這麽說,的確如此。”仇液問道:“我該怎麽辦。”


    “張儀之流,能夠靠一張嘴吃飯。他們就是在人前說人話,在人後說鬼話。家主去了秦國,秦王想聽什麽,你就說什麽。秦王不想聽的,你就不要提。”


    “話雖如此,我怎能離間齊、秦,如何向君上複命。”


    “家主隻需向羋八子表明君上的心意即可。”


    “你的意思是說我借用羋八子的勢力,去壓製秦王,從而達到君上的目的。”


    “秦王這個人,性格如何,不好說。但羋八子是什麽樣的性格,諸侯皆知。秦王邀請齊人為相,也會威脅到羋八子等人的勢力。我們何不借用羋八子去打壓秦王。”宋公笑道:“秦王最怕的人,可是羋八子。”


    仇液沉吟少許,答道:“我明白先生的意思。君上將這件苦差事交給我,我就要想盡全力做好。先生,我們也該為出使秦國,多做準備。”


    翌日,仇液踏上了秦國。


    三日後,秦國嬴疾甍逝的消息,傳到了邯鄲。


    趙君得知嬴疾甍逝的消息,唇角含笑道:“五年前,寡人以公子稷為王,光明正大插手秦國內政。五年後,寡人用相同的手段,插手秦國。寡人光明正大幹涉秦國,秦人能奈我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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