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國出兵攻代,事態緊急。趙雍下令,狩獵之舉作罷,便快馬加鞭,趕迴邯鄲。邯鄲城外,數名將士驅散百姓,一邊大聲說道:“散開,散開,君上迴宮。”


    望著風塵仆仆的大隊人馬,進入邯鄲。百姓見了,紛紛議論著。


    “君上不是出去狩獵嗎?怎麽突然返迴邯鄲了。該不會是趙國發生了什麽大事。”


    “一定是國內發生了什麽大事,否則,君上不會十萬火急的趕迴來。”


    “你們不知道嗎?燕國出兵北疆代地,君上,能不急嗎?”


    “燕國出兵代郡,趙國已有數座城池陷落。北疆代地,告急。”


    趙雍駕車,一條大道,直通趙宮。


    有幾位大臣,正在趙宮外焦急等候。眾人見君上迴來了,躬身前來行禮。


    趙雍跳下馬車,一邊往宮內走,一邊側身問道:“北疆代郡,現在是什麽情況。”


    “君上,燕國突然出兵,攻打我代郡。代地官兵,準備不足,已經丟了幾座城池。”


    趙君,沒有停下腳步,問道:“駐守代郡者,乃何人。”


    “迴君上,是趙固。”


    趙雍愣了片刻,繼續往前行走。迴到趙宮,隻見案桌上擺放的竹簡,堆成了一座小丘。竹簡上所寫之事,皆是有關北疆戰況。趙豹,將這幾日有關北疆最新的消息,告知君上。趙雍一邊觀閱竹簡,一邊側耳細聽。等到趙豹言語告一段落,趙雍輕輕放下竹簡,問道:“燕國出兵攻我北疆,諸位,你們怎麽看。”


    趙雍,這句話是針對高階武將說的。這些武將,平日裏,指點江山,揮斥方遒。倘若國家真的有了戰事,他們總是很默契的閉口不言,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君上,我們應該主和。”趙豹,端正身姿,拱手道:“君上,不必擔心。北疆代郡,城池堅固,糧食儲備充盈。燕人想要取我北疆之地,乃癡人說夢。君上,隻需認真推行新政,振興國力即可。”


    趙豹一言,得到多數人附議。趙國當下任務,是繼續推行趙君新政。推行新政,剛有起色,怎可因為燕國出兵騷擾趙境,就輕易放棄來之不易的成果。


    “主和?”趙雍言語生冷,道:“文臣主和,武將主戰,乃國家之幸。諸位,你們深受國恩,難道不說點什麽嗎?”


    眾人麵麵相覷,沉默一陣,齊聲道:“君上,臣等皆以為,理當主和。”


    “你們都是這個意思?”趙雍的眼神,朝著眾人的臉上一一滑過,冷色逼問道:“燕國來犯,我們坐視不管。”


    眾武將,不敢凝視君上淩厲的目光,一個個垂著頭。


    “君上,你的意思。”趙豹,愣了一下,隨即明白。趙君,對他的主和的建議顯然是不接受的。


    “寡人繼位至今,坦誠與鄰國較好。但,在鄰國國君眼中?皆以為我國軟弱可欺。先是魏國邀齊、燕、秦和楚等萬乘之國,伺機圖我趙國。就連弱小的中山國,時常在邊境挑釁。今,燕國複又出兵攻我北疆代地。諸位,是可忍孰不可忍,無需再忍。”最後幾字,趙雍有意將語調說的重了些,以此來表明自己不願後退的決心。。


    公子成迴味君上之意,訕笑一聲,逼問道:“君上,你是要和燕國開戰。”


    趙雍,對視著他,迴道:“寡人,正有此意。”


    趙君這般武斷,這是公子成想要看到的結果。公子成詭譎一笑,麵向眾人,質問道:“君上願戰,不知我趙國能否與燕國一戰。”


    趙雍,眼神堅定,道:“有何不可。”


    公子成,笑道:“君上,趙國有能力一戰乎?”


    趙豹見君上不顧趙國長遠,執意於燕國一戰,急色道:“君上,不可一戰。我國應當與燕國以和為貴。不戰,彌人之兵,才是上策。”


    公子成,嘴唇微揚,露出一絲讓人難以察覺的笑意,道:“相邦所言甚是。現在的趙國,不可與燕國一戰。”


    趙雍,盯著二人,思緒翻湧,心裏盤算著自己的想法,他將目光轉向大司馬肥義,問道:“大司馬,你以為何。”


    肥義思之,拱手道:“君上,臣以為,不可與燕國一戰。戰爭是不能解決任何問題,對待燕國,應該用和平談判的手段。君上,不嫌棄我的資質愚鈍,請讓我出使燕國,麵見燕國國君。我將竭盡全力,勸其退兵。”


    趙雍,眉宇微皺,道:“左司寇,你以為何。”


    李兌,拱手道:“君上實行新政,需要一個良好穩定的環境。此時君上,對燕國用兵。君上新政所取得的成效,將會付之一炬。請,君上三思。”


    趙雍心中不悅,麵對眾人,咬緊牙根,道:“你們…都是這個意思嗎?”


    趙豹見眾人點頭默認,率先道:“主和。”


    公子成,附和道:“臣,附議。”


    “附議…”


    眾人見相邦和大司寇兩位宗室元老表明態度,挺身而出表示主和。趙雍,冷哼一聲,心道:“燕國,欺我趙國,寡人手中,竟無一人主戰。寡人,何時才能傲視諸國,稱霸天下。”


    “哈哈哈哈。”


    忽聞,殿中有一人狂笑聲四起。趙雍思緒拉了迴來,用目光尋找笑聲發自何處。隻見那人,很快成為了一道別致的風景,吸引了眾人的目光。公子成見那人失了禮儀,臉色不喜,嗬斥道:“上大夫,你笑什麽。”


    田不禮,深深行了一禮,麵向君上,“今日,燕國出兵攻我。我國不戰,給予寶物。雖暫時止戈,終究不是長遠之計。燕國國君野心不止,但趙國寶物有盡。我國又將如何麵對。”田不禮一行話,逼得眾人語塞。趙國今日若是不戰,給予寶物,燕人的胃口不是那麽好滿足的。其他諸侯國又會用怎樣的目光看待趙國,看待趙君。


    田不禮環顧眾人,繼續道:“今日是燕國,明日說不定是齊國、秦國。甚至是蠻人中山國。君上,又當如何。”


    “上大夫,你有什麽好的策略。”


    田不禮,一揮長袖,擲地有聲,道:“戰。”


    又有幾人,附和道:“君上,理當以戰。”


    趙豹聞言,心中不喜,但臉色依然溫和,道:“戰?趙國何以戰。”


    田不禮,道:“趙國,兵車萬乘,有何不能戰。”


    “哼,你說的倒是輕巧。”公子成,厲聲道:“戰爭是要靠經濟支撐的。與燕國一戰,趙國積累的基業,就會毀於一旦。君上新政,也會付之東流。倘若,其他諸侯趁機也來伐我,又將如何麵對。”


    “君上,不僅要戰,而且一定要致勝。”田不禮,慷慨而歌,道:“一戰,可保燕趙兩國數年的和平。”


    “兩國開戰,勢同水火,何來兩國和平。”


    “對啊!戰事一開,燕趙兩國必將是水火不容。何來和平啊!”


    “君上,不能打啊!”


    “兵者言,好戰者,罪也。”田不禮,話風一變,續道:“以戰止戰,即可保國,又可安民。”


    “戰事一起,百姓流離,生活貧困,何來安民一說。”


    麵對燕國進犯北疆,趙宮主戰與主和者,兩派進行了一場激烈的辯論。但主和者居多,且有宗室威望之人壓陣。因而,主戰言論,深深被壓製。然,局勢雖對主戰派不利,但田不禮心中也不氣餒。他是個聰慧之人,心中早已揣摩趙君的心思,是主戰,而不是主和。如今兩派爭論僵持不下,他隻好將這個難題拋給君上定論。


    田不禮拱手行禮,道:“戰與和,請君上定奪。”


    趙宮突然靜了下來。眾人靜靜等待著君上的定奪。麵對目前的局勢,趙雍沒有緩和的空間。此刻,他必須在主戰與主和之間,表述立場。趙豹聞言,豁然一笑,他相信,君上會采納主和的意見。


    隨知,趙雍起身,向前走了三步,揚言道:“傳令下去,整備糧草,五日後出征。”


    趙豹聞言,臉色大驚,君上怎會做出如此違背大多數人的決定。


    主戰派見狀,齊聲高唿,道:“君上,聖明。”


    主和派的聲音,早已經被歡唿雀躍之聲給淹沒。


    趙雍表明立場,不理會反對者的表情和言論。當下又做了一番部署,方才散了朝會。出征一事,勢在必行,決不可讓人動搖了心智。這次出征,不僅是為了趙國,更是為了他自己,還有他心目中的小夥伴。


    趙豹想要再次進言,陳述出征的弊端。奈何,趙君又‘躲了’起來。


    趙豹,踏出宮門,仰頭歎息道:“看樣子是我老了。”


    公子成追了上來,和顏悅色道:“豈非相邦老了,是我們君上長大了。”


    趙豹知他話中有話,舉手告別。走出趙宮,肥義迎來,拱手道:“相邦勿要煩惱。君上,是有他的苦衷的。”


    趙豹,微微一驚,問道:“君上,有何苦衷。”


    “相邦若是知曉趙君狩獵發生的事情,也會理解他出兵的心情。”


    趙豹,遲疑道:“君上狩獵,發生了什麽事。”


    肥義四下看了看,方道:“此地不是說話的地方。”


    肥義挑了一個靜謐優雅的地方,將趙雍發生的遭遇毫無保留地說了出來。


    趙豹聞言,道:“原來是這樣。”


    “如相邦所言,代郡城池堅固,城內糧草充足,守備完善。單是燕國一國之力是攻不下的。倘若燕國出兵挑釁,我國選擇置之不理,諸侯列國皆以為我趙國軟弱無能,再次合縱會盟伐我。我思慮再三,也以為國君應該出兵,教訓一下燕國。”肥義稍微停頓,繼續道:“國君出兵,有幾大好處。其一,燕趙一戰,趙國不但不會敗,反而會大勝。勝者,燕趙之地,數年之內,皆不會發生戰爭,燕趙邊境可享太平。其二,國君可以趁此機會了解一下自己的國家,了解趙國三軍將士。第三,樹立趙君的威望,震懾別有用心之人。”


    趙豹恍然明白,肥義是來當趙君說客。不過,肥義之言,並無錯處,趙豹是明事理之人,也就沒有為難他。肥義,察言觀色,見相邦沒異議,續道:“但,有個隱患。”


    趙豹見他欲言又止,問道:“但說無妨。”


    “君上出兵,性情急了些。”肥義,語調之中,折射出隱隱不安,道:“諸多同僚,與君上離心。君上,此次出兵,要想取得勝利,就缺少不了相邦的支持。”


    趙豹,苦笑道:“總算有人知道,我這把老骨頭是有用之身了。”


    肥義見他說話溫和,必是同意了自己的主張,趁機道:“不僅是我知道,君上也知曉。君上時常說,相邦乃當世聖賢之人。寡人得他,如魚得水。因此,狩獵期間,守備國都之人,非相邦莫屬。”


    趙豹聽慣了被人恭維的話。但是趙君對他的賞識和肯定,從第三方嘴裏說出來,尤其是重臣肥義,他聽了很是受用。此刻,他已經忘了趙宮朝堂上的不快,訝道:“君上,當真這般說。”


    肥義,拱手道:“我怎敢欺瞞您。”


    “君上,如此看得起我這把老骨頭。我也該替君上做點事。”趙豹,續道:“糧草籌備一事,還需大司馬辛苦。至於諸臣,就交給我去處理。君上要成大業,離不開諸臣的齊心協力。”


    “諾。”肥義行禮,道:“再下告辭。”


    趙雍‘躲’進內廷,心情不悅。麵對燕國來犯,宗室子弟,竟然沒有擔當的人,挺身而出。他想?這次順了他們的意思,下次他國來犯,又應當如何。穆澗,見他對著柱子,胡亂發脾氣,安慰道:“君上,你就不要和老家夥慪氣了,氣壞的人,是你自己。”


    “誰說我慪氣了。”趙雍,整理衣冠,恢複了平靜,道:“我才懶得生他們的氣。我要好好休息幾日,親自出征討伐燕國。我要讓群臣對寡人刮目相看。”


    “君上,有如此誌氣,我是萬萬不能及的。”穆澗聽出了君上語調中明明還是很生氣,卻假裝很輕鬆的樣子。心裏暗笑,君上被那群‘老家夥’欺負得夠慘啊!忽然,他見四周的空氣冷了下來,大聲罵道:“這些老家夥,以為歲數比我們大,總愛在我們耳旁嘮叨。就好像世界是他們的,與我們半點關係也沒有。我們隻要按照他們的意願行事、活著,就不會出錯。”


    “誰說不是呢?”趙雍,長長出了一口氣,眼神頗具迷惘,道:“久而久之。我們也會認為自己年輕。因此,什麽都不做。白白,荒廢了許多光陰。聽老人的意見,是對的。但不能凡是就順著他們的意思。否則,這樣的人生,還有多少樂趣。要我說,自己的花樣人生,就該自己做主。按照自己的意願活出自己,那才不負韶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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