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狼隻是再次將寬鬆的衣服敞開,那閃爍著寒光的刀鋒靜悄悄地躺迴鞘中。


    胡狼的雙手複又插迴兩袖,步履蕭索,人影淒愁,一個人在長凳上坐著,數不盡的孤獨寂寞。


    孟卿衣疑惑。


    “怎麽不打了。”


    胡狼滄滄地道。


    “不必打了。”


    孟卿衣嘟囔道。


    “可是我還沒打過癮。”


    胡狼道。


    “可是我已沒了酒。”


    孟卿衣這才發現,適才飛擲在空中的那杯酒,早已濺灑成了一灘,彌留在地上。


    孟卿衣道。


    “這麽說來,老胡不打算殺人了?”


    胡狼道。


    “一杯酒,一人頭。這杯酒若是喝不下去,簡直半點殺人的心氣都提不起來。”


    於是孟卿衣就拉著他,同胡狼並排,在長凳上落座。


    幾瞬之前,這還是個要直取自己性命的人,而今卻並排而坐,他心中也不知是如何感受。


    隻不過方才的身心卻實實在在地經過了一番洗禮。


    對於他,孟卿衣很少藏私,經常暴露自己的弱勢。


    所以當他看見孟卿衣以三刀抗一刀時,一方麵要驚歎孟卿衣不愧是刀中最快,一方麵也要感慨孟卿衣臨陣的經驗繁深靈活。


    然而胡狼凝厚的第二刀才真正教他明白了刀中的博大精深,非但能灌入一切蠻橫的力道,竟也有迷惑的可能。


    方才空氣凝滯的那一刻,戰局中的孟卿衣渾身都有麻痹,戰局外的他也是血脈固封,動彈不得。


    現在由他想來,若是自己麵對如此一刀,隻怕會下決心同胡狼舍命相拚,到時候也隻會被爿成兩半,身首異處。


    隻是憑空想象,頰上已稍略冒出冷汗。


    恰是被孟卿衣看到,孟卿衣笑笑。


    “大荒裏最會打架的,無論怎麽排,老胡都能列在前十。不管你如何思忖,想要打過老胡,都是天方夜譚。”


    孟卿衣用肘子頂了頂他,繼續道。


    “但你也不必沮喪。再等個三五七年,等到老胡五十了,絕對能將其斬殺。畢竟沒有人可以不服老。”


    孟卿衣就這麽堂而皇之地說,坐在一邊的胡狼自然聽得到。


    對於孟卿衣的說法,胡狼不苟同。


    所以胡狼厲聲道。


    “有例外。”


    天底下的任何事隻怕都會有例外。


    隻不過就連孟卿衣也想不到。


    孟卿衣問。


    “誰。”


    胡狼的聲音很洪亮。


    “關獨往。”


    這個與其同一年代的英豪,是胡狼唯一打心底敬佩的人。


    在胡狼這四十多年的一生裏,隻與關獨往有過三次蒙麵。第一次,二人年少,閑聊中,胡狼打算繼續在江湖闖蕩,關獨往則已然決定參軍;第二次,則是唐城戰役,二人各為心中的堅定,大動幹戈,最終是胡狼不敵;第三次,卻是十來年前,關獨往親自勸說胡狼加入夾馬道的那夜風雨。


    對於胡狼來說,關獨往是友是敵,倒真是難以說盡。


    孟卿衣聳了聳肩,有些不敢相信。


    “你也這麽推崇老關?”


    胡狼道。


    “等那一天你見識過關獨往,你就會明白如今所謂的天下英雄,都是個屁。”


    孟卿衣當然見不到,因為此時的關獨往已然在牢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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