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閑庭自是也不著急。


    直到小屋的窄門被敲了幾許,才從溫暖的火光下挪了挪身。


    宋閑庭把自己裹得更緊後,再開門。


    “唿唿”的大雪立刻凍得其唇角紫寒,揮著手,教來人連忙進來,把木門重新關嚴,才能喘一喘。


    來人是杜八指的心腹,一向負責傳喚。


    這樣的大雪天,哪怕是粗礪的杜八指,也舍不得讓宋閑庭趕來,於是就派了此人前來協商。


    此人委實明白情況,進屋就候在一旁,等到宋閑庭顫顫巍巍坐下,在火堆前把變了顏色的唇烤了迴來,才躬身把竹筒裏的宣紙遞上。


    紙上的記載,整齊而又密密麻麻。


    宋閑庭接住,稍略掃一眼,喃喃嘲笑道。


    “三十一條。”


    此人道。


    “引君坊寫下的三十一條。”


    宋閑庭並不用細看,也能說道。


    “恐怕每一條,都要占我們便宜吧。”


    此人苦著臉,點頭。


    “已不僅僅是占便宜,簡直是貪得無厭。”


    宋閑庭道。


    “房主希望我怎麽做?”


    此人道。


    “倘若先生可以在字裏行間改動一下,讓情勢偏向我們墨雨堂,就是極好。”


    宋閑庭先是定了一番,接著把頭給輕搖。


    宋閑庭突然撒手,將整張紙丟入了火海。


    此人大叫。


    “先生……”


    接著整個人都撲上前來,想要把紙從火海裏拾起,隻是一來用以取暖的火爐因為宋閑庭羸弱的身子而被點得太旺,二來那宣紙實在過於薄,哪怕是此人的反應委實不慢,也隻能撈出黑色的灰燼來。


    此人的臉都僵了。


    “先生這是何故?”


    宋閑庭道。


    “一條一約,也無需修改。”


    “其實就算改了,引君坊也不會接受。”


    此人道。


    “依先生的意思,引君坊根本不想和我們談結盟?”


    宋閑庭道。


    “坐地起價,你明不明白?”


    此人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又來宋閑庭目光凝望過來的時候晃起了腦袋。


    畢竟是杜八指的心腹,平日隻懂痛快喝酒、痛快下刀,這些背地裏的計算,實在很少管。


    宋閑庭為了讓其理解,道。


    “看著我。”


    此人便盯住宋閑庭撐開的五隻指頭來。


    手指在轉,此人的腦海一下子也跟隨著天旋地轉,驟然五指合攏,此人的眼皮也就坍塌下來。


    宋閑庭道。


    “現在你被人追殺。”


    此人喃喃問道。


    “我打不過這人?”


    宋閑庭的聲音從遠方傳來。


    “兀自的你,對上那人簡直沒有一合之力。你該怎麽辦?”


    此人道。


    “跑,一直跑。”


    宋閑庭道。


    “你跑了很久,你跑不下去,卻發現那人仍在追,一刻不停。”


    “這時候旁邊也有個高手站立,憑你們兩人聯手,說不定有取勝之機,你要如何做?”


    此人道。


    “我會請其聯手。”


    宋閑庭道。


    “怎麽請?”


    此人道。


    “許之以利。”


    宋閑庭道。


    “如果覺得你頭冠上的珍珠不錯呢?”


    此人道。


    “珍珠給了。”


    宋閑庭又道。


    “如果以為你一身的錦衣不錯呢?”


    此人道。


    “錦衣脫了。”


    宋閑庭最後道。


    “如果還要你一隻胳膊呢?”


    此人稍略有些躊躇,終究是道。


    “為了活下去,一條胳膊不算什麽。”


    宋閑庭的響指隻能輕響,足見其手中的力實在小。而此人的眼睛畢竟還是睜開,裏麵有些恍然的光。


    宋閑庭淡淡道。


    “倘若你不給珍珠、不脫錦衣、不斷手腕,你覺得會有人同你聯手嗎?”


    此人搖搖頭。


    被宋閑庭這樣解剖以後,才發覺無論怎麽修改條約,引君坊都不會接受。


    卻還有一點奇怪。


    “如果追殺我的人在我斃命後必然再對高手下手,那這個高手為求保命,豈非還是要跟我聯手?”


    宋閑庭點頭。


    “所以引君坊隻要了珍珠和錦衣,還未讓我們割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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