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魚兒和那個人不一樣。


    耿魚兒也美,美得讓人肝腸寸斷,卻還是跟那人及不上。


    李拓還記得當初徹夜蹲伏,隻為等候那個人迴眸的一笑。


    李拓把耿魚兒在床上放好,悉心地為其退掉了布鞋羅襪,再用被褥把其肩頭全然蓋好。


    最近的一刻,李拓的嘴簡直就在耿魚兒的額頭上。


    李拓嗅著耿魚兒渾身的香,也要強忍著,才不心猿意馬。吹順其額頭上的發絲,才溫柔地舉步退下。


    不知不覺,就被勾起了許多過往,李拓卻難以繼續往下想。


    李拓需要一點清醒的空氣,好讓麻痹在迴憶裏的大腦恢複平靜。


    船已走出了三個時辰,冬季的天空也黑得早。


    李拓站在一片徹骨的空氣裏,麵對著輕飄飄的雪和壯闊的波浪,不知道自己身處何方。


    唯一讓人釋懷的,是混沌天上的極光。


    幽幽的藍白相間的極光出現得沒有預兆,光華就像一條一條輕妙的魚兒,羞羞答答地在天際遊淌。


    李拓一邊出神地看著,一邊察覺到船門緩緩被被人推開了。


    走出來的是他。


    兩個人互相看到,點頭相交。


    李拓道。


    “不在廳裏多坐會兒?”


    他搖頭道。


    “我不習慣太過熱鬧。”


    兩個人年齡上的差別本就不算大,所以似像,也非像。


    像的地方當然是兩個人都顯得孤單,都有些局外人一樣,隻不過李拓稍略柔軟,而他卻是很剛強。


    像的地方還有彼此身上的死氣。都是幹殺人一行,有些藏在皮膚下的血腥味道,無論用什麽樣的香薰都掩蓋不了。當然,不精曉此行,也絕然聞不到。


    兩個人的幹法,最不一樣。


    他是靠林凡製造出一對一的情況,隨後憑借著自身的匹勇以及鬼刺之利殺出一條道。


    李拓卻是隱匿在暗黑之下,等待露出來的半息讓其一擊必殺。


    所以他一向很容易受傷,幹完一票後,通常會歇息一大把時光;而李拓卻能在許多不利的條件下將一些武功甚至於其之上的人物襲殺,亦讓其能成為一種威脅別人的方法。


    沉默過後,依舊是他先開口


    有些落寞,隻有同行能懂。


    他說。


    “這一行,我做了許久。”


    李拓側過臉,隻是平淡地道。


    “殺了幾個?”


    他想了一會兒,道。


    “五十多個。”


    李拓道。


    “不算多。”


    他道。


    “開始幾年,殺人較多,都是一些緝拿的兇徒惡盜,也便沒有留手。”


    李拓道。


    “隻不過要靠這一行當吃飯,非但要殺一些惡名昭彰大盜,也需要殺一些赫赫有名的英雄。”


    他的眸子逐漸成了死灰色,才道。


    “對於這些人的死,我時常覺得愧疚。”


    李拓搖搖頭,道。


    “心中有好惡的人本就不適合當殺手。既然有人願意買兇,不論江洋大盜或是江湖英雄,都有死的理由。”


    站在一個殺手的角度上,李拓的話,簡直一點也沒錯。


    李拓拍著他的肩膀,道。


    “我很高興你已經不用再做殺手。”


    他垂喪地道。


    “可那些愧疚從沒有放過我。”


    而真切堵在他胸口的,正是林凡的死亡。雖不是他的出手,他卻固執地認為是他造孽太多。


    李拓無法勸說。


    李拓雖然看淡了生生死死,但經曆了這麽多,誰又能保證李拓的心裏沒有愧疚?


    冬天,本就隨時都可能刮風。


    風裏的他顯得異常的消瘦。


    他憋了很久,才有機會說。


    “我夜不能寐,噩夢中的人都帶著一張張被我殺害的麵孔,這些人執掌著我的手,一劍將我的好友心房刺破。”


    他一邊說著,一邊在發抖,因為憤怒,也因為驚恐。


    他實在是一個尤其冷靜的人,哪怕是林凡的屍身在他麵前,也未見他如此的脆弱。


    或許因為殺手一行裏有過許多傳說,而至少一半都出自李拓吧。


    他在李拓的麵前發誓。


    “無論如何,我都要為林凡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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