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梁看見了什麽?


    王梁看見了人。


    密密麻麻的人。


    大多是男人,自然也有女人;大多數錦衣華服,自然也有破衣爛衫;太多是槍劍刀戈,自然也有鼓起拳頭的。


    這些人當然也是來取奪黃金的人。


    這些人至少有三批,也是早早解開謎題,埋身在梨園之外,隻等待鷸蚌相爭,才能漁翁得利。


    等到這些人走了進來,鐵胤周的勢力已然敗下陣來;王梁一行人也被擊垮;而他加上穆羽蓉和謝烏衣,又是形單影隻,趙子暮依舊沉浸在迭魂香。


    終究,有誰能擋住這一片烏央烏央?


    謝烏衣已經收了拳頭,貼在趙子暮的身旁。四麵八方,無論從哪裏激射來幾道暗器,都有信心阻擋。


    穆羽蓉也斂下蕩漾的舞蹈,聚在謝烏衣身邊,兩人對眼一望,心有戚戚,卻能看見一寸蒼涼。


    謝烏衣拉住穆羽蓉的衣袖,將其往自己的身後藏,似乎做好了葬身的準備一樣。


    謝烏衣細聲道。


    “堂後有個小門,你用劍劈開插栓,帶老趙先走。”


    穆羽蓉卻把衣角攥緊,道。


    “我要陪著你,我不走。”


    謝烏衣稍略半轉過頭,幽幽看著那眼中流動的水波,如何不明白女子心中的感受。


    謝烏衣道。


    “這裏風雪幽幽,你留下,我護不住你,你也護不住我。”


    穆羽蓉依舊堅決,搖頭堅決,道。


    “就算是死,也要一同。”


    謝烏衣失笑,溫柔地說。


    “當真不懼生死?”


    穆羽蓉道。


    “不怕。”


    謝烏衣將那隻又溫且涼的手緊緊握了握,才道。


    “好。”


    “但是有件事,你要幫我。”


    穆羽蓉被如此盈握,一顆心如同蜜一樣,淺淺融化開,才似縷縷漣漪,遊漾於江波水上。


    “你說。什麽事我都辦得到。”


    謝烏衣還是暖和地笑,一邊道。


    “無論如何,老趙都要活。你沿著後堂的小門出去,在左,有一個馬棚。現在裏麵的馬簡直一匹都沒有,你將老趙藏在草堆裏麵,嚴實蓋住,隻留一個唿吸的口。做完之後,再返迴這裏,你我一同,闖出去。”


    在情愫中的少女早已忘記思索,一聽見“你我一同”,心中豈非有了夢。


    穆羽蓉連連點頭,俏皮一笑,道。


    “你等我。”


    謝烏衣嘴角還有笑,臉卻偏開,掩住所有的落寞。


    另一邊的王梁則拉住垂敗在地上的錦東。


    錦東以劍相撐,輸在穆羽蓉之手,隻覺得羞愧,連性命也想要丟。


    如果不是王梁拚命拉扯,便要衝入烏央烏央的人堆之中,以別人的血祭奠自己的無用。


    王梁道。


    “師叔,你聽我說,我們走。”


    錦東的嘴裏隻剩下野獸的咆哮,一句成連的話也不會說,嘶嘶露著白森森的氣,手臂上每一條青筋都虯結住。


    王梁道。


    “青山不改,綠水長流,隻要有一條命在,揚名立萬又有何愁?”


    可錦東委實已將這一次的契機當做最後翻身的念頭,再也無力遁走,隻存一心,要殺幾個。


    隻有王梁還死死不鬆手。


    王梁咧著嘴笑著,在錦東的耳畔述說。


    “師叔你別忘了,我腰中,還藏了兩枚雷龍炮。”


    錦東的眼睛這才直了,不再哆嗦,任由著王梁將自己肩負,二人低住頭,向外走。


    在烏央烏央的人潮麵前,錦東顫巍巍地將長劍放落。


    “叮”的一聲,劍敲在地上,宛如宣告了兩人失敗一樣。


    如不是為了相同目的,原本就不會有紛爭,更別提有仇。


    很快,就有人自發地讓開,讓出一條路,容二人走。


    雖是三批不同的人,向趙子暮踱來卻是不分先後。


    四十多雙腳同時踩在梨園地上,固然還有一些雪霜在地上,也仍是平撫不住腳步的震耳欲聾。


    如此懸殊的人數差距,又有誰敢隔在其中?


    隻有他!


    隻有!


    他本是一直不動。


    憑一己之力,於飛雪之中強撐著將穆羽蓉背來,就算是巨靈神,也早要透支。適才穆羽蓉遭了危機,他何嚐不想著相助出手,卻委實不再能夠。


    如今的情形,這群人距趙子暮二十步左右,他見到謝烏衣身後的穆羽蓉在努力地推著趙子暮逃走,可若沒有什麽人在中間阻上一阻,想要離開堂園,絕不能夠。


    他淒厲低吟,人已轉向,麵對這諸人,手也按住身後的木匣。


    “水榭憑春誤煙雨”,直刻入他的手掌。


    如同山窮水盡的王侯將相,寧一死,也不負心中的盛唐。


    四十幾個人抽出了二十幾把刀,其餘的自然是斧鉞鉤槍!


    有人一聲吼叫。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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