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勢雖兇,刀口雖猛,卻還未到無以迎對的時候。


    那年輕人原也在夙鬼軍中任職,名喚江遊,在盛世泰安的時代,即便未曾經曆過戰場廝殺,兩軍對陣的演練卻是常有。


    江遊整個人趴倒在地上,要說狼狽也好,卻規避了那淩厲衝來的刀。


    等到杜八指拉馬返身,江遊也已從地上爬起,站好。


    江遊雙手拇指在腰間一劃,一條長索也被握在了手上。鏈子的一頭是鋒銳的錐刺,隨時用來穿破別人的心髒;另一頭則熔鑄成鉤爪,被纏上必定會撕筋拆骨。


    杜八指的刀麵又在馬臀上一敲。


    白馬撩開矯健的瘦蹄,兩個起落,已在江遊的胸前靠近。


    馬裹著人,人挾著刀,一刀劈剮,力道簡直有百千斤。


    江遊如何也不能硬擋。


    隻見江遊雙腳一錯,忽地向外旋轉,兩步之間,已稍略牽扯出距離,彼此之間,杜八指的虎刃仍能夠到江遊的臉龐,卻一定是突施的鐵鏈先到。


    這條鐵鏈環環相扣,隨意動作,都會激起鐵器的錚響。


    可直到鏈上的尖錐離杜八指的心口隻餘幾寸,杜八指才恍然注意到。


    天上地下,哪有寒鐵相扯的聲響。


    這一錐突掠而出,實在快得出奇。


    青花樓下,一個籍籍無名的年輕人,手上的器刃已能展露出如此的風華,誰能不膽戰心驚!


    這邊的他和孟卿衣卻都不曾擔心。


    果然,杜八指螺旋著翻轉,手中的橫刀也隨著身子的急旋將空氣渾圓著破開,刀劈在錐邊的鋒刃上,“錚”,火花四濺,長鏈固然沒有斷裂,卻也深深紮進發硬的泥土裏。


    原來杜八指再次衝闖的時刻,兩隻腳早已從鍍了金的馬鐙上褪下,這也讓其能在間不容發的一際,掠到了當空。


    誠然,杜八指的身體已來至了壯年的暮時,再不具備全盛時的體力和反應,可對情形的預判和時機的把握委實能算作爐火純青。


    圓斬的刀勢不弱,原是以守,現已成攻。


    又是當空,又是向著人頭,斜劈而落。


    他將一切看在眼裏,他不禁要癡住。


    那夜,杜八指逼入呂慕青的後園,他雖然不在,卻已聽到了許多口口聲聲的傳聞,每一個都把杜八指說得十惡不赦。


    從此,他心裏自會有估量,他和杜八指之間的一戰,恐怕是躲不了。


    惟有到了現在,惟有親眼目睹杜八指的狂妄霸道,他才能決斷,是四六開的勝負。


    他不被虎視眈眈的橫刀籠罩,手心裏也沁出絲縷細汗。


    江遊卻沒有亂。


    杜八指的刀旋斬著,自然八方震撼,然則江遊畢竟有讓刀長莫及的飛索,鏈索的另一端,是咬勁十足的鉤爪。


    這鉤爪破不了無匹的刀鋒,這鉤爪卻能咬入一口半人高大的嶙峋樹石之中。


    旋即,整條長索也繃得筆直。


    江遊手足齊齊發力,腳踝爆動的躍力讓其飛速馳離杜八指的虎刃兇刀,手腕上來自鐵索的牽引力也加快了脫逃。


    此時此刻,杜八指的身影也旋轉到了江遊的後腰。


    光影如鋪天蓋地的浪濤。


    究竟是江遊溜於血腥的利刃之下,還是杜八指揮刀碎斷少年人的腰?


    他的眼睛不由地發著亮,整副心神都早已被當下的局勢懾住了。


    孟卿衣也在一旁,眼眸卻恰恰在此時閉上,還未發生,仿佛已結束了。


    孟卿衣淡淡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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