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沒有人放得過兩天後的桑陌林之約。


    關係到墨雨堂存亡的時候,每個人都嚴陣以待。


    所以當人們眼睜睜看著醉醺醺的孟卿衣和他,難免要皺眉。


    人在許多時候都會皺眉。通常的情況下,卻是失望。


    孟卿衣早就習慣了別人對於自己的失望。孟卿衣徑直、打著轉,走到一把椅子上坐下。


    當然有人看不慣了。隻是會站出來指責的,必定是堂中的老人。


    孟卿衣還沒坐穩,這個老人便來了。


    現在這老人正指著孟卿衣的鼻子,罵道。


    “本以為你在深牢裏可以改過自新、痛定思痛,你卻是狗改不了吃屎,還是這副放蕩不羈的模樣。”


    年輕的時候,孟卿衣還會跟著爭論“放蕩不羈”哪裏不好,現在卻是不說話了。


    就見著孟卿衣一個勁地打起哈欠,然後,一撩自己的長衣,露出腰邊那把明晃晃的刀。


    這簡直就是威脅了。


    迴在呂慕青身後的他禁不住也要倒吸一口涼氣。


    他雖不相熟,也知道這個老人是當年三大長老的直係子弟,雖不如五位房主那樣握攬實權,


    說出來的每句話卻還是很有分量;有的時候,就連杜八指也要在老人嘴下吃癟。


    但孟卿衣竟全然不放在眼裏,竟擺弄起腰間的刀。


    立時,這老人就僵了,簡直是蒙受了一輩子的恥辱,一股惡氣逼得嘴唇不住發顫,畏懼卻又使得腳步在抖,隻能“你……你……你”地不住怒吼。


    可是老人畢竟沒有權力,畢竟沒有依附的親信,無論怎般怒不可遏,終究會接受沉默。


    就在其欲無聲之際,一人走出來,走到寂靜的堂中,說。


    “武長老殫精竭慮、兢兢業業,你應該尊重。”


    這話擲地有聲地在堂中落下。


    這話讓不少人低頭。


    他也不禁低頭。


    其實此人一向便在他的身旁,他有暗自伸手攔阻,但還是拉不過執拗,還是鬆手。


    孟卿衣揉了揉惺忪的眼,才看向年輕人。


    畢竟,天上地下,如此耿直的人已是不多。


    畢竟,天上地下,為師道挺身的人也不多。


    偏偏劍冥就是這樣的人。


    劍冥已發誓從此都要跟隨自己的意願行動。


    現在已是不得不動的時候。


    孟卿衣卻說。


    “你用劍?”


    劍冥道。


    “我用。”


    孟卿衣冷笑著,食指重重頂住心房,道。


    “你的劍能刺穿我,你的話才被尊重。”


    這是孟卿衣的叫囂。


    劍冥沒有選擇退縮。


    眼前的人,劍冥或許沒見過;眼前的人,劍冥無論如何都有聽說。


    但劍冥就是拔劍,接著出劍。


    他想出來攔阻,卻被呂慕青攔住。


    呂慕青異常的平靜,呂慕青說。


    “這點分寸,孟卿衣有。”


    但見劍冥正正經經地拔劍,正正經經地出劍,沒有絲毫花哨,向著孟卿衣刺去。


    有一去不還之勢。


    也有一股力量,讓他也感受到。


    這一劍沒有刺向心髒,劍冥本就不欲將人擊殺於劍下,劍冥隻是希望這人懂得敬長。


    孟卿衣沒有拔刀,也無需拔刀。


    劍刺在胸襟之前時,孟卿衣簡直還在椅子上沒模沒樣地坐下,千鈞一發,突然起手,右手背一別握劍的手背,左手掌在握劍的腕上一拖,兩人分開時,劍已在孟卿衣的手中。


    眼尖的人不禁叫出聲。


    “偷天換日奪劍式。”


    這一叫雖不是驚鴻,也已使人動容。


    誰不知道這一招奪劍式是劍神狄秋的拿手活!孟卿衣卻是精通!


    可是對孟卿衣了解的人卻都知道,孟卿衣和狄秋即便算不上朋友,也一塊待過了許久。


    技不如人的劍冥低頭,隻有低頭。


    孟卿衣淡淡地道。


    “下一劍,你要刺向心口,因為下個人就是敵人,是敵人,就不管死活。”


    劍冥迴頭,仿如有些聽不懂。


    可惜孟卿衣沒有再說。


    孟卿衣甚至都沒有再停留,奪過來的劍仍在手中,腳下淩波,也仿佛踏著徐風。


    隻見其身影一轉,頓時就落在了杜八指的眼前,手腕一動,頓時就連削出十三式快劍。


    每一劍都算不上高明,每一劍也不為了致命。


    可是每一劍都是奔著眼耳口鼻,一旦落了傷,就會讓旁人嗤之以鼻。


    像杜八指這樣的人如何能讓別人嘲笑。


    杜八指撐開如同樹根一樣的臂膀,緊接著連退了七步,那臂膀就擠著身後的一幫手下也跟隨退出七步。


    如何不是狼狽模樣。


    別人還不敢笑,孟卿衣卻已笑完了腰,嘲道。


    “用刀你已不及我;想不到用劍,你也隻有夾著尾巴逃。”


    話已至此,孟卿衣便收劍,便大搖大擺地走。


    隻是才走了幾步,孟卿衣又被叫住。


    隻聽杜八指喝道。


    “你給老子轉過身來。”


    於是孟卿衣就扭扭捏捏地轉過身來。


    突然就迎上了虎頭刀。


    但見虎刃向著孟卿衣的人頭爿過來,勢大力沉,無疑就是想著要把孟卿衣砸個稀巴爛。


    間不容發之時,孟卿衣挺劍而擋,隻聽“嗆啷”一聲,劍身也被碾出個口子,孟卿衣被撞飛出了幾丈。


    誰都看得出來,杜八指是真怒了。


    可是孟卿衣不在意呀。


    孟卿衣揉了揉發痛的虎口,亦扭了扭整隻臂膀,然後人卻轉向了呂慕青。


    孟卿衣道。


    “你這殘空,到時候也聽我的發號。”


    呂慕青點點頭,道。


    “好。”


    孟卿衣伸了伸懶腰,旋即將劍扔給劍冥,然後一路小跑,在洛思冰麵前還停下。


    那雙手是不老實的,捏起了那冷冰冰的臉頰,一邊道。


    “我的好侄女竟已經長成這麽漂亮了,什麽時候陪小叔睡一覺?”


    洛思冰麵色再寒,此時也不得不紅了,嬌嗔道。


    “叔叔,你可別胡亂說話。”


    孟卿衣攬住洛思冰的手,頭也靠在了肩上,道。


    “小阿冰,小阿冰,別生氣呀,不生氣呀。”


    “你帶我去堂子裏轉轉好不好?十多年不走動,我方才來,都迷路了。”


    “還有呀,我那房子的門被人砸了,你找人來修修,不用怕,錢就讓那個叫殘空的小家夥付了。”


    孟卿衣還不忘了對杜八指道。


    “姓杜的,還剩一個人,你就隨便看著選吧。活得下命來最好,如果死了,奔喪的時候,麻煩你披麻戴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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