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道士,大言不慚,我現在通人言、有人身,就憑你區區一個牛鼻子,也敢跟老子叫板?”鄭少爺雙手叉腰,梗著脖子,幼稚的小臉上滿是兇悍。


    似乎對他來說,附在人身上、會說人話,就已經很厲害了。


    張玄清心中轉著念頭,突地一笑,優哉遊哉向前踱了兩步:“小畜生,你真當貧道拿你沒轍?”


    那鄭少爺驚地一跳,擺出防禦姿勢,大喝:“你要做什麽?別過來!”看起來遠沒有他表現的那麽無所畏懼。


    一旁劉神威忽道:“師叔,你跟它廢什麽話,直接把它打殺了就是。”


    氣得張玄清狠狠瞪了他一眼,心中暗罵,小子好不曉事,表麵卻換上一臉悲哀之色:“神威啊,上天有好生之德,鄭少爺虐殺動物,已經違背天理,受些折磨也是應該。而他體內妖靈,本就受了委屈,如今若再用強,與仗勢欺人又有何異?”一番話說的鄭少爺連連點頭,鄭胖子臉色大變,還以為他想放手不管。


    不過還沒等鄭胖子開口,張玄清又道:“然則天道有常,命運有定,鄭少爺造惡因,得惡果,此乃因果報應。可果前有因,因亦為果,鄭少爺之所以造此惡業,也是前定因由,實乃小畜生和他前生的恩怨糾纏,沿襲到這一世。可冤冤相報何時了?今世你殺他,他世他宰你,如是這般,世世不休,便是紅塵悲苦之來由……兀那孽畜,今日貧道就做個和事老,你自動放過鄭少爺,憑此善德,貧道可保你投胎轉世為人,享一世榮華富貴。但若你冥頑不靈,執迷不悟,貧道未必會痛下殺手,可等你日後入了地府,閻王必會拿你下十八層地獄,受盡抽筋拔舌之苦,再投胎後,依然是畜生身,甚至變成蒼蠅、蛆蟲,連畜生都不如。貧道雖憐你遭遇,不忍心殺你,但把你驅逐出鄭少爺體內也是手到擒來。隻不過到時候功德就歸了貧道,而你有害人之惡念,來世必定悲苦。你可要想好了,機會貧道隻給你這一次。”


    這一番話下來,在場眾人都有幾分愣神,細細一想,張玄清說的還真有幾分道理。不過又是因果報應、又是轉世投胎的,都是些佛家術語,從他一個道士最裏麵說出來,難免讓人感覺十分怪異。


    “你……你……你騙人,快說,你是不是在騙我?”鄭少爺表情十分不淡定,半是懷疑,半是害怕,似乎被張玄清的話嚇住了。


    見得如此,張玄清若不乘勝追擊繼續忽悠都對不起鄭少爺這麽配合他。瞅著旁邊有個樹墩,正好能當凳子,幹脆坐上去,擺好造型拉開架勢,滔滔不絕對著鄭少爺講起了關於佛教輪迴的小故事。


    什麽今生受苦都是前世造的孽,什麽不是不報,時候未到,什麽日行一善,死後上西天。尤其是對於他身上發生的事,就說鄭少爺今生虐殺了你,若你要報仇整死他,正好洗去了他身上的罪孽,日後下地府他就不會再遭罪;而你如果放過他,閻王爺會憐你善心,讓你下一世投胎為人,榮華富貴不斷,但鄭少爺就會因為身上罪孽,下十八層地獄受苦,再放出來投胎也是個畜生。總之怎麽能打消對方的報複心就怎麽來。


    雖然張玄清現在是個正兒八經的道士,對於佛教也沒多大好感,但身為一個曾經的江湖騙子,一個十分具有上進心的江湖騙子,對於佛教忽悠人的小故事他怎麽能不研究?


    而且,佛教的因果之說的確有其中道理。不僅僅是佛教,其實在佛教沒有傳入中國之前,古代國人也講究因果,隻不過是換了個說法。最廣為人知的,就是“易”,易經的易。


    好比《易經》中有這樣一句話,“積善之家,必有餘慶;積不善之家,必有餘秧。”其中積善就是因,餘慶就是積善所結的“果”;積不善也是因,餘秧就是積不善的果。


    易經六十四卦,每一卦的卦名、卦辭都是依卦象而定。“爻象動乎內,吉兇見乎外。功業見乎變,聖人之情見乎辭。”爻象是吉兇的本源,吉兇是爻象的結果。爻象動於內則吉兇現於外,如影隨形,如響應聲,吉兇與爻象之間就有著密切的因果聯係。


    這裏麵說頭不少,若對易經一無所知,很難說明白,在這裏就不多做解釋。


    隻不過因果這東西為真,輪迴轉世就不一定了。畢竟因果生活中隨處可見,無論在什麽領域,都能站得住腳,屬於哲學範疇。可輪迴轉世……這東西誰都沒有親眼見過,張玄清也處於懷疑態度,但拿來忽悠人還是可以的。


    或許是張玄清忽悠人的能力越發長進了,亦或許是“鄭少爺”太過單純。隨著張玄清說的越來越多,鄭少爺的表情逐漸開始掙紮起來。


    尤其當張玄清說到讓它離開鄭少爺的身體,它開始忍不住喃喃自語,使勁猜測:“這臭道士不會是騙我的吧?如果他說的都是真的,我要怎麽辦?真的要放過這個混蛋小子?可是……在今天之前,我連靈智都沒有,上了這個臭小子身上,才明白了許多以前根本沒有想過的事。我離開他的身體後,還會這樣嗎?而且……我也不知道怎麽離開啊……”


    它的聲音並不大,但此時它與張玄清的距離也不遠,相隔也就三五步距離。而如今張玄清耳聰目明,聽力遠超常人,清清楚楚的聽清了“鄭少爺”的小聲嘀咕,心裏麵不禁泛起一種古怪的感覺。


    聽這位“鄭少爺”的意思,似乎它在沒上鄭少爺身前,就是一隻普普通通的動物?之所以會說話、要報仇、誕生了靈智,都是在鄭少爺那裏學來的?


    如此一來,是不是可以說現在“它”的靈魂已經和鄭少爺融合了,或者說“它”的靈魂跟鄭少爺的靈魂有過短暫的交融。所以,“它”現在所知道的,都是從鄭少爺那裏獲得的,甚至連“它”的性格,都很大程度的沿襲了鄭少爺的?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所謂“中邪”、“附身”……就很有意思了呢。


    張玄清想到這裏,不禁閉上了嘴,仔細打量眼前的這位“鄭少爺”。隻見他十來歲的麵貌,身材瘦弱,即便被東西“附身”,依然未脫稚嫩。而且神情、動作、佯裝很兇惡的語氣、甚至若無旁人的小聲嘀咕,都透出了一股不成熟。如此種種,似乎自己的推斷並非沒有可能。


    就在這時,那邊“鄭少爺”也嘀咕完了,抬頭看著他,滿臉遲疑:“你真的可以讓我下輩子做人?”


    “當然!”張玄清大言不慚,不知廉恥的點頭。


    那鄭少爺聲色一喜:“太好了,還是做人好玩,有吃的有喝的不用自己去捕!”說著才發現自己失言,輕咳一聲,小大人般,端起了架子:“那個……再給本大仙來十隻燒雞……不對,是二十隻,本大仙吃完後就放了這小子。”


    噗通——


    鄭胖子直接給它跪下了:“大仙兒,大爺,別說二十隻了,就算再吃一隻,我家孩兒也被撐死了。你就發發慈悲,饒了他吧。”


    或許自己也感覺有點不好意思,“鄭少爺”眼珠子滴溜溜轉動片刻,終究不願落了麵子,哼的一聲,給自己找了個台階:“算了,本大仙就是嚇唬嚇唬你,免得讓你們小瞧了我。今天放過這臭小子,不是看在臭道士的麵子上,而是我本來就不想取他性命,隻是小懲大誡……恩,小懲大誡而已……”說道最後聲音漸弱,看著張玄清有幾分扭捏:“臭道士,我怎麽才能從這具身體裏出來?”


    你問我我問誰去……張玄清感覺腦瓜子疼,一時間也沒了主意。


    他還以為能靠著一張巧嘴兵不血刃的把鄭少爺身上的東西忽悠走,可眼前的情況卻是對方自己都不知道怎麽走,這讓他怎麽辦?


    總不能當場翻臉吧,何況就算翻臉他也拿對方沒轍。


    旁邊,跪在地上懇求的鄭胖子卻不知此節,滿臉喜色的看著張玄清,眼巴巴等著他拿主意。看得張玄清渾身不舒服,正想找個借口,繼續拖延拖延時間,不料一聲叫罵,打斷了他,讓他心裏忍不住咯噔一下,暗道不好。


    “死沒臉皮的小畜生,道長慈悲,想放你一條生路,沒想到你冥頑不靈,到現在還想站著我兒的身體,賴著不走!道長,您快快將它打殺了,什麽不知道怎麽出來,我看它就是在拖延時間!”說話的是鄭胖子的妻子,鄭夫人。本來二三十歲的年紀,雖然不美,可也不醜,說得上是妙齡少婦。但或許是關心則切,心疼自家兒子,以為“鄭少爺”說不知道怎麽從她身體裏出來,就是想多要點好處。可它一個畜生,附在自家兒子身上,對自家兒子的身體肯定會有影響,不由得越罵越狠,神色猙獰,活像一個潑婦:“畜生就是畜生,若是我家孩兒有什麽三長兩短,我先讓道長打你個魂飛魄散,再找到你狐狸老窩,滅掉你狐子狐孫,宗親九族!”


    “你說什麽?”鄭少爺臉色瞬間陰沉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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