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團長”


    隊員們在動搖。


    人是有同情心的,在人類的群居生活中,沒有什麽能比進化出同情心更能指導種群生存下去。當看到另一個人需要幫助的時候,你的“同情心”會強迫你對他伸出援手。而反過來的話,他的“感激”就會讓他出手幫助你。兩人互通有無,你們兩人乃至整個族群的生產力都會因此提高,在各種災難麵前生存下來的機會也就變得更大。


    但在與此同時,過分的同情心卻會導致族群的滅亡。


    “同情心”,隻是生物在進化中為自己創造出來的一種手段,就和人類手中的刀槍一樣。至於怎麽用它,那還是取決於人類自己。用的好,那就能用來維護治安維護和平,可要是用的不好,那就是殺人放火。


    為了防止這種聖母情結破壞這支馬飛鵬親手打造出來的隊伍,他強行依靠自己的威信打斷了隊員們的質疑,在長久的靜默之後終於開口:


    “那麽我現在問問你,假如我出手幫你們拖延一會兒,我能拿到什麽?”


    利益。


    馬飛鵬是冒險者,他要的是金幣,銀幣,高級裝備和技能傳承,而不是一群裏位麵土著的感激之情。


    種群之間互通有無有利於生產力的提高,但我隻是給予卻沒有迴報的話,那隻能叫做一種施舍,而既然是“施舍”,那就一定是看別人臉『色』行事的,別人願意施舍給你,那你就什麽都有,反之若是比人不願意給你施舍,那你就什麽都拿不到。


    但是現在,馬飛鵬不想施舍別人,他現在沒有這個“餘裕”。


    在聽到了這句質問之後,狂森那龐大而健碩的身軀明顯為之一震。


    “我我甘願為您做牛做馬,凡是我能辦得到的事情我都願意去做,我都可以做得到!”


    馬飛鵬笑了。


    這笑聲帶著不屑,帶著諷刺,卻也帶著一絲悲涼。


    “好啊!你願意為我們做牛做馬可是我想問問你,你覺得你這麽弱不禁風的一頭牛、一頭馬,能為我們做點什麽?”


    場麵突然安靜下來了,靜得可怕。


    “你能為我做什麽?我有什麽是需要你做的?”眼看沒人作聲,馬飛鵬把自己的意思又重複了一遍,但對於在場的大家來說,他們卻並非是沒有聽懂他在說什麽,而是這個問題的答案,來的太過殘酷。


    答案是沒有。


    像灰狼這樣的團隊,這些普通的百姓就算是連做牛做馬的資格都沒有,因為前者不需要他們。


    有錢的老總隨手掏出十幾萬買一件隻能穿一次的香奈兒並不是因為他大方,而是因為那筆錢隻不過相當於他月收入的百分之一千分之一。可他要是把這筆錢送給某個中下階級的普通人,那可能就相當於後者大半輩子攢下來的不動產了。有錢人的錦上之花對於n來說就是雪中之炭,那以一個n的資本來說,雪中送炭的恩情又怎麽得以償還?


    恩情是相互的,你欠了我一個救命之恩的人情,那你就應當還我一個相當我救命之恩的人情才行。也隻有在這樣平等的條件下達成的交易,那才能夠被算作是互通有無,否則的話,那都不過是單方麵的施舍而已。但這個世界最殘酷的現實就是:n欠資本家一個人情很容易,但資本家欠n一個人情卻很難,而且就算一個資本家欠了你一個人情,他也隻不過用相當於他一個月千分之一的工資就能把你打發走。


    於是在場的人們怕了,他們不敢再說話了,哪怕是如狂森一般低聲下氣地祈求馬飛鵬出手,他們也不敢去做了。


    因為他們還不起這筆債。


    和超遠古級打,那可是會掉腦袋的!


    “拖延一分鍾?嗬!你以為你說拖延一分鍾,那我們就真的隻用拖延一分鍾了?這話說出來,你自己信麽?”馬飛鵬似笑非笑,一邊環視眾人一邊說道。


    狂森的身軀顫抖了起來,灰狼的隊員們也在此時想通了其中的緣由,心中的同情頓時像是被潑了一盆涼水般冷靜了下來。


    兇獸是一種很警覺的生物,凡是有過加害於它們身體的行為,它們心中都有一個很清晰的認知,通俗點說就是“認仇恨”。隻要拉到了他們的仇恨,那你就很難在短時間內將其消除。但是反過來的話,如果你一直不參與戰鬥,而是站在老遠一個藏得很隱蔽的地方看戲,那野怪們也很難察覺到你的存在,畢竟世界這麽大,任何一個生物都不可能無死角地觀察到自己的周圍。所以對於灰狼這麽一支完全沒有參與過戰鬥的隊伍來說,狂森剛才所說的那套什麽“拖延一分鍾”,完完全全的就是在扯淡。對於一個沒參戰的隊伍來說,打bss戰不存在什麽出力多少打不過我就跑的問題,而是隻有兩個選擇:“打”還是“不打”。


    不打的話很好,你就站一邊看戲,我們誰都別惹,惹了你就要倒黴要是想打的話,那就一戰到底,至死方休,沒有逃跑的選擇。逃跑隻能在戰前使用,戰時誰保證你能成功?野怪個頭那麽大,隨便撞你一下你就飛了。至於渾水『摸』魚讓隊友幫你扛傷害嗬嗬,隻要那些隊友能活下來,你跑到天涯海角你都要死,再多底牌都不管用,這已經不是利益糾紛了,這是生死大仇!


    而一個高級玩家想在野怪麵前活下來很困難嗎?


    一點也不,就算馬飛鵬之前目睹了一場活生生血淋淋的團滅,但在大難臨頭之前就撕開了魔免卷軸成功的人可也有那麽十幾個呢。而也正是因為他們使用了魔免技能,他們也才能避開那些隊友的打斷技能逃脫成功吧?


    但就算馬飛鵬這個隊長能相當輕鬆地使用逃跑,可灰狼的隊員呢?


    作為裏位麵的土著,本來就是普通農夫的他們可不會什麽魔免之類的逃生技巧,一旦戰局陷入不利狀態,無法擊敗敵人的


    這種情況下,灰狼怎麽可能出手?


    一旦他們出手,那就有可能掉腦袋,這是有關『性』命的大事!有錢人可能施舍n一百萬,可他可能會冒著丟掉自己『性』命的危險去救一個窮光蛋嗎?


    在場的各位,還不起這份人情!


    “說難聽點,”馬飛鵬冷笑了一聲,“你們的命關我們吊事?”


    “我們的命都是我們的兄弟自己靠自己的雙手打拚出來的,你們的命又是關我們吊事?”


    關我們吊事!


    聽到這句話,在場的隊員們心中仿佛有一股熱流在奔走。


    他們如今走到這一步,所靠的是什麽?


    在場眾人的心中,一個個身影逐漸浮現成型那是他們每日每夜辛苦『操』練的身影,是一根根從自己腋下身側伸出來的棍棒槍頭,是一排排手持勁弩跑過自己身邊的嚴肅大兵。


    那是自己失誤時嚴厲苛責自己的生氣麵龐,那是自己完成訓練時和自己一同歡笑的歡快笑臉!


    現在,他們已經變得如此強大了,甚至強大到能與他們過去心目中的天神抗衡!而他們變得如此強大,靠的是什麽?


    靠的是他們的兄弟,靠的是他們團長傳授給他們的“組織”和“紀律”!


    然而在這些“兄弟”們的身影中,沒有眼前這幫外人的影子。


    所以,你們又是憑什麽要求我們為你而死?


    當初征兵的時候你們不來,現在卻想要我們為你付出?還是那種可能會掉腦袋的付出?


    去n的吧!


    人是有同情心的,但同時卻也是排外的。在有外來者進入村莊時,村子裏的原住民。馬飛鵬之所以對這群難民的態度如此嚴苛,也就是為了將他們心中的這份排外心激發出來!


    排外心不是用來杜絕聖母病的,其實早在他們想到自己可能會因為救人而死的時候,他們心中的同情心就已經消失得差不多了。馬飛鵬勾出他們的排外心,為的是進一步加強隊伍中的戰鬥力和凝聚力。


    排外思想的主要核心就是“自給自足”,否則你要是對外界有所依賴,那你就勢必要和外界進行接觸。而既然你都和外界進行接觸了,你還談什麽“排外”?和別人交流的排外不是排外,這是傲嬌。而既然都要自給自足了,你又怎麽敢不對自己的同胞好一點?


    這就是排外主義凝聚力的來源!


    曆史上的排外主義者並非少數,沙文主義,納粹主義,都是相當典型的排外主義產物。而他們之所以會被盯上恥辱柱,那隻是因為他們在失敗之後被潑上了僅憑他們自己無法抹掉的髒水而已。雖然他們確實做了很多令人不齒的事情,但仔細思考之後,我們也不難得出一個無法被忽視的結論:在這些排外主義者的通知下,人們的生活熱情高到令人發指。


    別的不說,就拿希某人的德三舉例。在德國陷入真正的劣勢之前,國內的哪一個人不在期盼著他帶領英勇神武的德意誌軍隊敵人凱旋歸來?為了讓國家達到這個目的,國內的哪一個人不是在拚盡了全力地『操』勞辛苦,乃至工人徹夜不眠隻為多產一彈、農民徹日不休隻為多一糧的境地?


    而這,是排外主義統治下必然的結果。


    當一個國家開始進入排外統治時期的時候,領導人們就一定會將最好的東西都留給自己的國民,而將最差的待遇丟到那些被刻意指認出來的“敵人”、“外來者”身上。而在得到了這些自“敵人”身上剝削下來的物資之後,那些國民又怎麽可能不對這個對自己好的n感到感激,感到“歸屬感”?


    而既然他們是真切地想要維護這種自己高高在上外來者身無分文的階序製度,那他們又怎麽可能不去主動地維護這個國家,去維護這個給予了自己這一切特權的集體?


    這樣的軍隊,怎麽可能沒有戰鬥力?這樣的人民,怎麽可能沒有生產力?


    是的,馬飛鵬知道,排外政策會導致一些不可扭轉的階級矛盾和社會問題,從長遠看,排外政策絕對不是一個民族一個集體發展的最佳道路,對於任何一個民族任何一個國家來說都是如此,但是灰狼不隻是一支軍隊而已麽?


    如果說排外主義是在犧牲生產研究和經濟來發展軍國主義的話那請問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麽能比軍國主義更適合軍隊的東西呢?


    “不過我告訴你們,想讓我們出手,也並非是不可能的事情。”


    一聽這話,剛才還處在絕望狀態的人群頓時就重新煥發了生機,在心底發誓好要維護這種階序製度的灰狼們則是突然心頭一跳。


    現在的灰狼,反而要反過來擔心馬飛鵬的聖母病了!


    不過好在馬飛鵬本來就沒有什麽聖母病,他緩緩開口,提出了一個平民們完全不可能完成的條件:


    “隻要你們能拿出二十萬銀幣作為我們完成任務的報酬,我們或許可以考慮幫你們拖延到士兵們前來救援。”


    此話一出,在場眾人皆是倒抽一口冷氣。


    二十萬銀幣!


    就算是像狂森這樣身強體壯可以通過獵取野獸乃至低級兇獸來賺取生活費的強力戰士,一個月的收入也不過才五十來銀幣而已,現在馬飛鵬要他們拿出二十萬銀幣作為他完成任務的報酬,這是什麽概念?


    這可是相當於一個中產階級四千倍月收入的價格啊!要是用地球上的概念做比方,那就相當於十幾個億的人民幣!


    “不要懷疑我在故意抬價勒索你們,若是工會發任務,他們的報酬也是這個價位。如果你們連工會的價位都出不起的話,你們還是趁早逃命去吧。”


    馬飛鵬這話說的一點都沒錯,一頭準遠古的懸賞尚且有一萬五,那又何況是能產出是準遠古數十倍、兇險程度也是準遠古數十倍的真遠古呢?哪又何況是地獄九頭蛇這種赫赫有名的超遠古兇獸呢?


    二十萬的價位,隻可能會少,不可能會多!


    但是


    這群人也是絕對拿不出這筆錢來的,因為無論如何,他們隻不過都是一群普通的老百姓而已啊!


    “那,那您之前沒有在工會接到任務嗎?”狂森瞪著絕望的雙瞳,無助地問道。


    馬飛鵬麵帶遺憾地搖了搖頭。


    由於敵人來得太過突然,工會也就沒能趕在眾人出擊之前將此事對上級匯報,也就自然不存在任務。而這一點,也是馬飛鵬遲遲不肯參戰的原因之一。


    高級裝備很誘人沒錯,但在行事之前,馬飛鵬都一定要保證自己的利益能夠最大化才行。在沒有任務的情況下出擊,不符合他的利益。


    而在沒有任務的情況下出擊殺敵會是個什麽下場,bn了馬飛鵬卻被小牛揍翻的那支傭兵團已經用自己的親身經曆向馬飛鵬演示了一遍。


    別說什麽上頭可能對此表示嘉獎什麽的,馬飛鵬才不相信這個。他這個人,不喜歡把自己的利益放在一個素未謀麵的“高位者”身上。所以在看到二十萬銀幣之前,他一分力氣都不會出。


    “小子,我聽到了。有二十萬你就出手,是吧?”


    突然,一個略顯熟悉的聲音迴響從街道前方的拐角傳來,馬飛鵬定睛看去,卻在看清了來人相貌之後不由瞳孔一縮。


    拖著沉重的步伐,屠屍提著那柄寬刃從房子後麵吃力地踱了出來,帶著看得見的看不見的二十來人。


    是死擁。


    他們居然還沒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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