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風唿嘯,大雪紛飛,天地一片朦朧。


    山道中,一列長龍正在蜿蜒前行。


    東麵乃是峭壁,西麵臨著深淵,踏錯一步,就是屍骨無存的下場。


    本來就難走的山路,覆蓋了積雪之後更加難行。


    “啊~”


    一聲慘叫從身後傳來,種師道下意識地伸手去拉,卻拉了個空。


    “不好,公子落下去,快快下去救人!”


    立刻,軍兵們停了下來,準備救人。


    種師道仰頭,咽下眼眶裏的淚花,大喝道:“全軍繼續前進,不準停,繼續前進。”


    “相公,二公子落下去,現在去救,或可活命啊!”左近偏將勸道。


    “本將有令,但有掉落者,皆由身後善後營處置。


    行軍至此,我軍跌落者已過千數,皆是如此,種溪亦是我軍一員,豈可例外?”


    忍住眼中淚花落下,種師道再次喝道:“都有,繼續前進,務必堵住西夏人退路!”


    “喏!”隊伍繼續前進,隻是種師道二子種溪跌落山澗的事,已經傳遍了全軍。


    本來,嚴重跌落的士氣,瞬間高昂了起來。


    種師道就兩個兒子,長子種浩隨同種師道抗擊西夏,死於國事。


    此次,種師道帶上了次子種溪,準備一同殺那黨項人。


    卻不想,失足跌落山澗,生死不知。


    本來,一路上不少軍兵滾落,傷亡不少,種師道又嚴令不準停留,隻管往前。軍兵頗有怨言。


    此時,他對親兒子亦是如此,全軍立刻振作起精神來。


    艱難跋涉中,過了這段山道,種師道迴頭望了一眼,眼淚還是忍不住地流了下來。


    “身為我種家人,死於國事實乃命也!”


    悲慟中,種師道調頭向前。


    作為種家人,他已經習慣了親人子弟的傷亡。


    當初,種世衡以放蔭補將作監主簿,累遷太子中舍,嚐知涇陽,後天聖年間知武功縣。


    當時西夏國經常侵擾邊境,百姓競相遷居南山躲避,種世衡挑選精壯青年數千人,訓練射騎本領,殺得夏人聞風喪膽。


    由此,種家軍現世。


    種世衡有八個兒子,皆入軍中,為國戍邊,保民安康。


    第三代中,以種師道、種師中最為出色,名氣最響。


    但是,出色的功業背後,乃是血淋淋犧牲。


    種家五代,已經有數十人戰死疆場。


    沉默前行中,一人快速奔來,道:“稟主將,前方兩裏即可出山,路途坦蕩,並無黨項人駐守!”


    種師道手一揮,道:“傳令全軍加速,直擊黨項人身後!”


    “兄弟們,截斷黨項人後路,建立不世功勳!”那探路的將軍怒吼著,轉身向前狂奔而去。


    怒吼中,是兩行清淚在流淌。


    他是種彥崇,乃是種師道嫡長孫,種溪的親侄兒。


    聽聞自家二叔出師未捷身先死,內心悲慟可想而知。


    隻是此時此刻,隻能收拾心中悲傷,以擊殺黨項為要。


    不一刻,大軍出了山。


    出發時一萬餘,此時不過七千。


    除了後方一千收容隊,餘者都丟在了山間。


    若是收容隊來的及時,留在山中的或可活命,否則漫天風雪之下,怕是難以堅持多久。


    出了山,立刻就是一片曠野。


    或許是認為如此惡劣的天氣下難以動彈,西夏人根本沒有在身後留下探馬遊騎,可謂半點防備也無。


    “來啊,進入青崗峽暫避風雪,休息一個時辰。”種師道下令道。


    得令,全軍依次進入青崗峽內。


    找了個避風的地方,全軍進食幹糧,略做休息。


    許多軍兵都已經做好了心裏準備,準備與黨項人拚死一戰。


    就著雪團,嚼著幹糧,種師道不斷地看著手表。


    按照計劃,種師中部應該同時出山的,隻是看這般模樣,怕是要遲到了。


    那麽,若是繼續去捅黨項人的菊花,這七千人怕是不夠。


    “主帥。”種彥崇湊到種師道跟前,道:“另一路怕是不能到來,我等須得擇險要處據守。


    另外,天氣嚴寒,滴水成冰,或可堆雪築牆,堵死黨項人後路。”


    種師道欣慰地看了眼種彥崇,道:“先鋒官,領第一第二營先行出發,尋窄處建立雪牆。”


    “喏!”種彥崇領命,召集了兩個營首先出發。


    澆水成牆,堆雪築牆,這在西北是很常見的事。


    有那貧苦人家,土房子牆壁八麵漏風,冬天怎麽過?


    直接就是澆水堆雪,糊一個冬天。


    休息夠了,大軍繼續前行。


    種彥崇領了一都精銳,行在最前麵。


    突然,前方閃過一團火光。


    種彥崇手一舉,全軍一都立刻止步。


    “待在這別動,我去看看。”


    說著,種彥崇彎腰,借著風雪掩護,悄悄向前摸去。


    到了近前一看,原來卻是西夏人占據了宋軍放棄的軍堡,正在裏麵烤火。


    這軍堡不大,周圍不過百步,且已經被拆毀了許多。


    西夏人也不多,不過百數。


    大約是沒想到宋軍會從後麵來,這百十個人輕鬆的很,烤著幹糧喝著酒,十分快活。


    思忖片刻,種彥崇按捺下了衝過去襲殺得衝動,悄悄原路退了迴來。


    “來人,立刻稟告主將,前方有西夏人警戒,無法繼續前進。”種彥崇令道。


    西夏人雖然大意了,卻都聚在一起,沒辦法逐個擊殺。


    至於說圍殲,更不可能。


    以逸待勞,慣於風雪,還有戰馬在側,都注定了黨項人跑的比宋兵快。


    所以,隻能在後方修築雪牆,留一部駐守,再以主力去捅察哥的菊花。


    此時,察哥還不知道一部宋軍已經摸到了後麵,他正在為這突如其來的大雪狂喜不已。


    攻城十多天,死傷數千人,麵前的軍堡巋然不動,隻讓西夏軍上下心塞不已。


    本來,察哥都打算另尋他路去了,誰曾想會下如此大雪呢。


    堆雪築牆,是種師道對付西夏人的辦法,然而黨項人也可以堆雪修路,一路堆到軍堡裏去。


    於是,察哥一聲令下,黨項人紛紛出動,各自收集積雪,往軍堡下方堆去。


    堆雪,可比推土簡單多了,察哥有把握。不要兩天,便可以借雪山打破軍堡,殺入宋國境內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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