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賓館內,趙桓和耶律淳相對而坐,各自喝著茶。


    兩個人全神貫注,一臉享受。


    作為帝國的體麵,國賓館裏用的東西當然不會差,但也絕不是天下頂尖。


    之所以認真地品著這並不出色的茶,乃是為了掩飾尷尬。


    作為全權談判代表,趙桓當然不可能不見耶律淳的,特別是在耶律淳一天三次送交拜帖的情況下。


    於是,趙桓主動來到了國賓館。


    稍微寒暄兩句後,兩人落座,開始喝茶。


    再也沒說一句話。


    這是禮部官員傳授的訣竅,誰先說話誰落入下風。


    趙桓也沒什麽經驗,便姑且聽之。


    大約,耶律淳也是這樣的認為的,隻是勸茶,不說別的。


    氣氛十分尷尬。


    灌了一肚子茶水,趙桓感覺有些反胃了。


    見趙桓放下茶盞,耶律淳嘴角露出了一絲微笑。


    顯然,耶律淳認為太子年輕,不堪一擊。


    趙桓隻當沒看到耶律淳的笑容,開口問道:“據說女真人厲兵秣馬,不日即將出兵攻遼,未知貴國可有應對之策?”


    耶律淳顏色一整,道:“我國甲士如雲,猛將如雨,區區女真,何足道哉?”


    這口漢話著實不錯。


    當然,這不足為奇。


    契丹人自己創立了文字,然而這麽多年過去了,原本高大尚的契丹語已經廢棄,契丹人皆以說漢話用漢字為高雅。


    也就是說,但凡想擠入遼國上層貴族圈,漢語是必不可少的技能。


    後來的金國人其實也差不多。


    緣由很有意思,趙桓現在沒空計較,因為要打臉了。


    “遼帝自領十萬大軍親征遼陽府,欲畢其功於一役全滅女真,然而十萬大軍為兩萬人擊破,大敗而逃。


    如今女真人氣候已成,實力更上一層樓,而貴國皇帝不能振作,內憂外患不解,本宮實在看不到貴國有獲勝的可能啊。”


    耶律淳冷笑,道:“太子與其操心其他,不如多多關心本國。


    高俅領軍十五萬征剿賊寇,確實屢戰屢敗,損兵折將無數,若是太子不加注意,說不得一覺醒來這花花江山就換了主人。”


    相互傷害是吧?來啊,誰慫誰是狗!


    趙桓還以冷笑,道:“我朝疆土遼闊,京東賊寇勢大,不過禍亂一路。


    且,良將謀臣未出,若是高俅拜了,本王親征,剿賊易如反掌。


    再不濟,也可以招安。


    那梁山賊首宋江素有招安意,詔令下達,必然成功。


    反觀貴國,可有能抵敵女真者?或者,可能與金國和解?


    待女真人大舉出動時,怕是遼國二百餘年基業不保,到時候,若是晉王願來我國避難,本王定然好生招待。”


    “怕是太子到時自身難保。”耶律淳迴擊道:“東京內外,誰不知道宋國皇帝偏愛鄆王,已有換儲之心思!


    太子與其在這賣弄口舌,不如多花些心思想想,如何保證儲位安穩。”


    “晉王倒是做了不少功課啊!”趙桓給出了一絲驚訝,不慌不忙地說道:“本朝立國一百五十餘年,至父皇已曆經八帝,素無換儲之前例。


    縱然父皇偏愛鄆王,本王隻要謹守本心,並無憂慮。


    再看貴國,一旦女真人揮兵北進,怕是遼國國祚不遠,彼時,耶律氏又能留下來幾個呢?”


    “太子倒是有信心,素無前例,焉知當今不會開了先例?若是太子幽禁不樂,或可往我國借住散心。”耶律淳道。


    “多謝晉王邀請,然……”趙桓話音一轉,繼續道:“即便本王失儲,安全無憂,國家更是無甚影響。


    女真攻遼,貴國敗局已定,本王何必放著優渥安穩的日子不過,偏去陪著遼帝逃竄?”


    “安穩?本王以為未必。”耶律淳道:“太子南下賑災時,遭遇賊寇襲擊,幾乎喪命。


    目下山東賊勢浩大,急切不能平,若是東南賊人趁勢而起,南北唿應,趙氏江山定然危矣。”


    “晉王杞人憂天了,最多麻煩些罷了。”趙桓擺手,道:“我朝立國百五十年,自為天下正統,百姓士官擁護,豈是區區草寇可以動搖的?


    隻要換個良將,兩處草寇平滅不難,至多便是地方糜爛,影響三兩年稅收罷了。


    而貴國一敗再敗,草原各部落有事尊奉強者。


    如今女真人強勢無比,其軍隊開到,投降者必重,晉王當早作打算。”


    頓了頓,趙桓又道:“以本王淺見,晉王不妨借著此次出使我國的時機留下,再遣人迴國搬取家小。


    以晉王之高貴,想來一個國公冊封不難,定可安度晚年。”


    這波互相傷害,看似勢均力敵,其實耶律淳落於下風。


    因為趙桓哪怕沒儲君的位置,其實影響的是本人,最多還有東宮上下,對國家影響有限。


    反觀遼國,真的是有滅國之危。


    趙桓可以不在意自己的處境,耶律淳不能不在意遼國的未來。


    而且,兩個人都清楚,對方對實情都很了解,說假話除了顯得心虛和惹人恥笑,半點作用也無。


    因此,兩個人都受傷,耶律淳傷的更重一些。


    沒辦法,他是遼國晉王,當今皇叔,與遼國是休戚相關命運相連的存在。


    發現懟不過趙桓後,耶律淳果斷閉嘴,重新開始喝茶。


    趙桓當然不會為些許上風沾沾自喜。


    “晉王,本王便實話實說了,這歲幣,是真的沒有了。”趙桓無比肯定地說道。


    “太子可知,因為歲幣之事,西夏國主李乾順已經派使者到我國,要約定夾擊宋國。”耶律淳迴道。


    “哦,是嘛?”趙桓全不在乎,迴道:“黨項立國百年,三兩個月必有大的爭端,幾乎天天都有摩擦。


    如此多年來,我等確實對黨項人無能為力,然黨項人亦未占據便宜。


    向年,西夏與平夏城大敗虧輸,損耗嚴重,此次即便出兵,數目


    也不至於太多,西北邊軍自可應付。


    至於貴國,本王隻問一句,若是貴國出兵,可曾做好了雙線迎敵的準備?”


    聞言,耶律淳沉默了。


    能幹得過,誰在這嗶嗶?


    而且,趙桓的潛台詞就是,遼國真的發兵南下,宋國立刻聯合金國。


    發現嚇不倒趙桓,耶律淳轉換了態度,說道:“若是殿下答應恢複歲幣,本王可以做主,遼國上下定然支持太子。”


    傷害吃了虧,果斷來賣好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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