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漫漫,燭光閃耀,夜宴結束後,東宮已經陷入了沉寂。


    然而,趙桓還不得休息。


    白日方才在宮中聊過幾句的梁師成來了。


    莫說他是為了宣旨而來,便是以私人身份拜訪,趙桓也要親自接見。


    因為熟識,是故並未講究虛禮,分賓主落座奉茶後,趙桓問道:“深夜傳詔,實非父皇作風,可是有人作祟?”


    “不錯。”梁師成道:“白日殿下出宮後,王貴妃密語官家,其後蔡京、高俅先後入宮麵聖。


    今日當值的小黃門乃是童貫的心腹,具體說了什麽不得而知,隻是官家突然降詔,做出了一係列安排。”


    宮中的王貴妃隻有一個,那就是三王子趙楷的生母王氏。


    其深得趙佶寵愛,雖不是獨寵後宮,然比當今皇後鄭氏有影響力。


    出於天然立場,她見趙佶肯定不能說趙桓的好話。


    對此,趙桓也是有心理準備的。


    隻是蔡京這個老白菜幫子都致仕榮養了還來摻合一腳,讓趙桓很不爽。


    “大監便莫要賣關子了,直接說吧。”趙桓道。


    “殿下勿急,總體來說好處多一些。”梁師成從懷裏掏出一份詔書,道:“因為殿下於東南遇險,官家覺得東宮禁衛不足,因此擴增軍兵至三千之數。”


    “果真?”趙桓接過詔書。


    “如假包換,臣怎麽也不能在這個事情上與殿下戲耍。”梁師成笑道。


    趙桓被這個天大的喜訊砸的有點懵。


    五百人隻好守衛東宮,想做別的也是有心無力。


    三千人可以獨立成軍,說句不好聽的,隻要籌謀得當,出其不意之下,趙桓有把握以三千精銳襲破皇宮,來一場政變。


    當然,趙佶肯定是不相信的。


    畢竟東京禁軍空額再嚴重,十來萬也是有的,加上皇城司所屬兵馬之精銳,三千人怎麽看也不是能夠泛起浪花的樣子。


    趙桓按下心思,道:“還有什麽好消息,大監不妨一並說來。”


    “另外就是,官家訓斥了鄆王,並去太傅,無特旨不得出入禁省,且封其外第飛橋複道。”梁師成笑道。


    狀極快活。


    他已經投入了東宮的懷抱,看到儲位威脅者趙楷吃癟,自然開懷不已。


    “算不上好消息。”趙桓卻搖了搖頭,道:“看似其受了斥責,地位降低,然皇城司提舉未去,可見父皇對其寵愛並未衰減。”


    聞言,梁師成笑臉一僵,緩緩地說道:“恁地奸詐,幾為其蒙蔽!”


    “此乃以退為進,必有高人指點!”趙桓語氣略顯沉重。


    太傅隨時可以再加,出入宮禁也不難,至於通道隻是封閉不是拆除,真走了還能怎地?


    這些對趙楷並無實際損失,唯有提舉皇城司,才是趙楷的要點。


    這是實職,可以光明正大培養實力和勢力的實職。


    所謂名正則言順,隻有坐到這個位置上,才好操作,沒這個位置,不行就是不行。


    “淺薄了,原以為是好消息,卻不想隻是安撫東宮之用。”梁師成猶豫片刻,又道:“另外,官家降詔,封楊再興、周昂二人為致果校尉,且各為神衛軍之軍都指揮使。”


    “豈有此理!”趙桓震怒。


    這是赤果果的打壓!


    誰不知道,楊再興與周昂二人雖未入籍東宮,其實已經是東宮的人。


    趙佶一紙調令把二人調走,除了打壓東宮還能作何解釋?


    梁師成臉色也很難看,道:“殿下,若是不舍,讓二人拒絕便是。”


    “不。”趙桓冷靜下來,道:“還是得讓二人去。”


    “哎,官家旨意,終歸是不好拒絕的。”梁師成符和道。


    “非也。”趙桓道:“二人留於東宮,不過培養感情罷了,其實作用不顯。


    神衛軍隸屬侍衛司,有宿太尉照應,二人立足不難,隻要策略得當,東宮當多五千可用之兵!”


    “如此,倒也恰當。”梁師成一點也不介意趙桓話裏的反意。


    再則,這未畢是要造反,隻是未雨綢繆罷了。


    至於趙桓是否能夠收服二人,梁師成是不擔心的。


    周昂全家被高俅所殺,此仇不共戴天,而趙佶袒護高俅,趙楷與高俅打的火熱,周昂想報仇,隻能緊抱東宮大腿。


    楊再興性格豪義,且為人純孝,老娘又在東宮手中,忠心可以保證。


    “殿下。”梁師成皺眉問道:“官家打壓之意明顯,何故還要增加東宮軍力?”


    “大約怕吾不滿,以為安撫罷。”趙桓認真地敷衍了一句。


    趙桓自己猜測,應該是趙佶相信了他的說辭,怕事到臨頭沒辦法收場,便增加東宮的軍力。


    然而,如今太子的名聲,讓皇帝有些緊張了,因此又要打壓。


    且所謂千軍易得一將難求,給東宮三千兵其實沒什麽大不了的,抽走兩個大將確是實實在在的。


    這話不好對梁師成說,隻能敷衍一句。


    深吸一口氣,消化了幾個信息,趙桓又問道:“未知還有其他消息。”


    “聖明不過殿下。”梁師成道:“政事堂意見,四州上下官員或誅殺,或流放,然朱勔複起,提舉杭州造作局……”


    砰~


    趙桓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來。


    “以個人喜好而置天下安危於不顧,實在……實在……”趙桓氣的說不出話來。


    白天父子聊的不多,然而東南大亂的後果,趙佶不可能不明白。


    大約,是趙桓說的方臘之亂最終被平定,讓趙佶飄了?


    “不,決不能把朱勔放迴去!”趙桓惡狠狠地說道。


    朱勔迴去,肯定變本加厲,若是其迴蘇州清算,好不容易挽迴一些的民心立刻喪失殆盡。


    方臘……不,現在已經是方亳了,到時候揭竿而起,百姓還不玩了命的跟他幹?


    東南非得打個稀巴爛不可。


    趙桓有意借方亳之手徹底清洗東南,卻不代表他願意把東南的人全殺了。


    沒這樣幹的!


    “殿下,官家已經安排的明白,我等也是無可奈何啊。”梁師成苦笑不已。


    他自然也不願意朱勔迴去。


    梁師成在蘇州得了許多土地店鋪,可謂大發,朱勔迴去豈有不搶迴去的道理?


    遠在東京的強龍,如何吾蘇州本地的地頭蛇爭鬥?怕不是吃下去的都得吐出來,說不得還要倒貼一些。


    “不,父皇雖然安排的明明白白,卻不是沒有辦法。”趙桓思忖片刻,道:“可知朱勔現在何處?”


    “尚在大理寺大獄,待明日麵聖謝恩方出。”梁師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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