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爺爺任憑你來打,若是動一下,便不是好男子。”


    牛三雙臂環繞,囂張地笑道,全然不管周雲清已經提起短棒逼了過去。


    待看到六個親衛各自提刀跟上,牛三臉色變了,喝道:“我等皆為禁軍同僚,何苦為難?”


    “呸,誰和你是同僚?識相的,趕快跪地求饒,也免得皮肉之苦!”公孫唐冷笑道。


    “兄弟們,原來卻是砸場子的,抄家夥!”


    牛三一聲唿喝,隨行十餘人各自從懷裏掏出短刀匕首來。


    “兄弟們,抄家夥!”


    唿喝中,朱孝蓀跳下台來,擋在了趙桓身邊。


    看瞬時間動了刀兵,王威嚇傻了。


    圍觀群眾驚唿一聲,紛紛退開,卻也未曾跑散,仍然圍觀。


    於是,裏三層外三層中,露出了周雲清公孫唐等人與牛三十餘人對峙。


    店內,二十餘壯漢各自提了板凳木棒出來,從後麵圍住了牛三等人。


    隻是怕混戰起來誤傷了趙桓,眾人不敢輕動。


    畢竟對麵人不算少,又有兇器,實在不可不防。


    落在牛三眼裏,卻是覺得這群人怕了。


    他們可是禁軍軍健,個個體格健壯,又有利刃,誰個不怕?


    牛三叫道:“這位爺,我等隻是討些喜錢,並不欲為非作歹,隻是狗急跳牆,衝突起來難免失手,便放我等離開,如何?”


    看他模樣,不似恐嚇。


    平日裏賣弄麵皮,關鍵時刻,他們也是不憚動手的,否則人人都要動手,是混不下去的。


    “諸軍上前,一個不能走脫!”趙桓喝道。


    “公孫唐,與兄弟們保護殿下,看我手段!”


    吩咐一句,周雲清不疾不徐向前走去。


    “來的好!”


    大喝中,兩個軍健一左一右,主動向周雲清撲去。


    尚未近身,隻見周雲清木棒搗出,正中一人胸口。


    噗通倒地,左右翻滾起不來身。


    周雲清木棒不停,轉而橫掃,又把另一人放翻在地。


    趙桓看得清楚,那人的胳膊扭曲的厲害,明顯是被打折了。


    “兄弟們,不想吃糠咽菜,並肩子上!”牛三喝道。


    “兄弟們,上!”


    唿喝中,朱孝蓀帶來的家丁已經衝了上去。


    短刀匕首確實比木棒板凳懾人,然而長度不夠。


    家丁們先以木棒頂住,旁邊的跟上,掄起板凳當頭就砸。


    頭破血流,筋短骨折,哀嚎慘叫不絕。


    片刻間,場中就牛三一個呆呆站著。


    “這群家丁操練的不錯,有軍伍做派。”趙桓讚道。


    “這群家丁乃是團練中遴選而出,個個都是好手,一群潑皮自不是對手。”朱孝蓀笑道。


    趙桓了然,老丈人可是團練使,祥符縣最高武職,家丁精銳不足為奇。


    啊~


    一聲慘叫打斷了兩人的對話。


    毫發無損的家丁們,不知道從哪裏尋了繩索出來,挨個捆綁。


    管他有傷沒傷,怎麽結實怎麽綁。


    “潑賊,敢對東宮動刀子,活的不耐煩了!”公孫唐罵道。


    噗通,牛三跪倒在地,不住磕頭道:“殿下恕罪,小人隻是好勇鬥狠,便是吃了雄心豹子膽亦不敢對太子不敬,實在是不知殿下駕到啊。”


    哪怕不知情,太子麵前動刀,亦屬謀反,能夠判個人斬立決都該燒高香了,牛三如何不懼?


    趙桓走到前麵,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問道:“爾等身為禁軍健卒,不思訓練本事好保家衛國,卻做此等蠅營狗苟之事,如何能饒?


    且,爾等拔刀相向,亦有謀刺嫌疑,速速招供幕後主使,或可速死!”


    牛三嚇尿了,嚎叫道:“小人實不知殿下當麵,殿下明察啊~我等隻是為了維持生計,勒索些錢財罷了,絕無刺殺殿下的意圖!”


    “軍中自有俸祿,不時有恩賞頒發,且供給米糧,如何活不下去?”趙桓冷笑道。


    牛三道:“我等月俸一貫,到手不過五百餘文,糧米不過兩斤粗糧,至於油鹽醬醋茶,更是一點也無。


    小人們都是有家口的,這點東西實在養不活一家老小,因此不得不出來做些營生。”


    “爾等體格健壯,有的是力氣,如何不做正事?”趙桓問道。


    見趙桓態度略有鬆動,牛三叫道:“好教殿下知曉,我等須得孝敬上官方才能夠外出,正常所得,不足以籌齊孝敬。”


    “居然賄賂上官?”


    “殿下明察,若想不受點卯約束,自由外出營生,每月須得孝敬都頭四貫,副都頭三貫。”


    “如此多?”趙桓駭然。


    東京普通人,便如挑行李的,店小二之類,每日收入不過百文錢。


    一個月下來,不過三四貫錢罷了。


    卻不想,一個都頭居然索賄四貫。


    “大膽!”趙桓喝道:“膽敢虛言誆騙本王,來啊,給我打!”


    “殿下息怒,小人話未說完。”牛三連忙求饒,道:“我等營生特殊,是故如此多,普通軍健每月孝敬一貫。”


    “賊胚,端的不老實!”怒罵中,公孫唐一刀砸落,把牛三砸翻在地。


    牛三趴在地上不敢動彈,道:“殿下饒命,小的還有話說。”


    趙桓示意他繼續。


    “都頭收錢,也不是全落在自家腰袋裏,還得往上解遞。


    據小的所知,都頭到手不過一成,副都頭減半,指揮使留一成半,越往上,拿的越多。”


    許是看出了趙桓的意圖,牛三竹筒倒豆子一般,把禁軍內部齟齬給說了。


    “想來克扣糧餉,也是如此瓜分咯。”趙桓冷笑。


    許是不知道詳情,牛三並未搭話。


    趙桓又問道:“爾等離營,平時演練如何安排?”


    牛三迴道:“並無人操練,多數軍健勉強填飽肚皮尚且不能,實在是沒力氣操練。


    再則,上麵並不願意留人於營,我等軍營所在地塊,已然被殿帥侵占了許多,不得不出來居住。


    若敢堅持留營,便日日訓練,沒有油水時,不出旬日,定然大病不起,上級都是如此逼迫我等出來。”


    克製住怒氣,趙桓又問道:“爾等所在左廂,空額幾何?”


    “小人不太清楚。”稍微猶豫了下,牛三又道:“小人所在都,定額一百人,實際不過三十一,已經算是多的了。


    本營定額五都當五百人,其實不過百十人。”


    “若是遭遇上官點檢,如何應對?”


    “上官如何來點檢?”牛三愕然道:“小的入禁軍四年多,隻有官家曾經校閱一次,隻是看了看操練。


    平時隻要按時上供,並無人過問,更不需要點卯。”


    “不錯,果真不錯!”趙桓冷笑連連:“空額吃餉,壓榨兵丁,訓練荒廢,好一隻禁軍。”


    “殿下恕罪,此等時,我等確實不知。”公孫唐等人連忙告罪。


    “爾等屬於禦前諸班,如何會被克扣?”牛三嘟囔道。


    禦前班乃是護持皇帝左右的,好好籠絡還來不及,誰敢虧待?


    萬一有人因欠糧餉而心懷怨懟,突然對皇帝下手,哪可真的是捅破天,誰都負不起這個責任。


    趙桓看向牛三,思忖片刻,問道:“爾等想活想死?”


    “想活,求殿下仁慈。”牛三等人同時磕頭。


    “好,便隨我麵聖,把方才的話如實招供。”趙桓道。


    聞言,牛三猶豫了。


    私下與太子說以求活命,當然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到皇帝跟前說……


    “殿下明察,殿帥府各級將官,定然饒不了我等,求殿下開恩啦。”牛三叫道。


    “要麽據實說,要麽以謀反刺殺東宮全家株連,你挑一個吧。”趙桓不為所動。


    受上官逼迫確實可憐,然而不是他們敲詐勒索的理由,趙桓當然不會可憐他們。


    見趙桓有了決斷,牛三等人隻得聽從趙桓安排,不情不願去做個汙點證人。


    趙桓有了人證,便準備把這個膿瘡給挑破了。


    不奢求整頓一新,隻求不再繼續糜爛。


    想來暴起發難,禁軍上下肯定來不及反應,最起碼也能看到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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