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個精壯漢子!”


    讚歎中,趙桓於門口駐足觀望。


    隻見院中一人持著上身,不斷引弓虛放。


    有兩人進來時也不為所動,繼續訓練不停。


    趙桓細看,隻見弓身乃桑木,長三尺三,弦為絲麻,長二尺五,腳旁還放著檀弰,鐵膛,鋼機,銅輪等物件。


    這家夥用來打熬力氣的,居然是宋朝軍事利器,大名鼎鼎——神臂弩。


    簡直禽獸!


    宋兵操作神臂弩,都是借助機關方能打開,或者就是兩三人協同操作,卻不想這家夥當做打熬力氣的器械。


    再看漢子,隻穿薄薄的短衫,盡為汗水打濕,顯露出裏麵結實精壯的肌肉來,發梢的汗珠在陽光下熠熠生輝,麵容堅毅,自有英雄氣概。


    不能更帥了。


    否則怕是朱璉要哭。


    彎了的太子,要太子妃何用?


    “此乃犬子劉子羽,三十有二,字彥修。”劉韐撫須笑道。


    趙桓一路把他送到家門口,當然要請進來坐一坐。


    正合趙桓心意。


    於是,太子如願地碰見了心儀已久的劉子羽。


    隻是這家夥強的超出了趙桓的想象。


    暗暗咽了口水,趙桓笑道:“如此英傑,當為國家中流砥柱。”


    “殿下過獎。”劉韐笑道。


    趙桓道:“吾聽聞,彥修秉賦剛毅,十歲時便精通經史,少時隨公行走軍旅中,其‘盛暑嚴寒,必清晨著單衫,入教坊學射矢三百。’


    如今,自然通曉韜略,武藝超群,也是到報效朝廷的時候了。”


    “開弓五十次罷了,三百矢實乃誤傳。”劉韐糾正了一句,半開玩笑道:“便是有那個力氣,也經不起那個花費。”


    趙桓估計,此言乃是識貨者換算而來。


    開神臂弓五十次當得普通弓三百次。


    此時宋軍中,普通弓手開弓十二三次便已經力竭。


    如兵辰這等優秀的,不過開弓二十次便是極限。


    劉子羽開神臂弓五十次,已經不屬於正常人了。


    當然,正常人也入不了太子的法眼。


    隻是讓趙桓撓頭的是,劉韐並無讓劉子羽出仕的想法,否則不會如此隨意。


    劉韐叫道:“大郎,東宮殿下親至,且來拜見。”


    劉子羽聞言放下弓,走到近前,作揖道:“容儀不整,實乃無禮,殿下恕罪。”


    “不請自來,失禮在吾。”趙桓扶起劉子羽,問道:“彥修可有任職?”


    “五年蔭補將仕郎,隨父任安撫司書寫相宜文字,目下無職。”劉子羽迴道。


    “如此英才,竟然隻有從九品加銜,朝堂袞袞諸公,盡盲乎!”趙桓怒道。


    演技略微浮誇,然深得劉家父子讚同。


    劉韐對朝堂現狀不滿久矣,隻是人微言輕,有心無力。


    劉子羽文韜武略出色,卻不能用,當然更不爽。


    於是,趙桓開口道:“今日朝堂,吾請監軍,想來不被允許,然父皇已然決定嘉獎,吾想來恢複親衛三百數不難。此乃貪大得小之法。


    目下,東宮親衛隻有五十,未知彥修可願助我?”


    劉子羽道:“臣願在邊關,入東宮為那金絲雀,豈能施展平身誌願。”


    直接就拒絕了,幹脆利落,一點麵子都沒給太子留。


    趙桓能怎麽辦呢?當然是繼續勸說啊。


    “朝堂昏暗,彥修才華過人亦不能用,與其閑置浪費時光,不若助吾練兵。”


    “區區三百兵,濟得甚事?”劉子羽哂笑。


    “非兵!吾之親衛,勤練武藝自不必說,須得讀書識字,學習韜略。


    假以時日,不求人人為帥,隻要三十將便可,如此,可有大用?”


    三十將,按照平均一將領兵五千算,可得精兵十五萬,已經相當可以了。


    宋太宗征遼,統領的大軍不過二十萬。


    目下宋朝的現狀是兵多將少,禁軍八十餘萬,各地廂軍、團練、保甲無數,有基礎的兵丁是足夠的。


    然而能夠把兵整合好的大將,少之又少。


    因此,隻要趙桓培養出三十個大將,分分鍾把部隊拉起來。


    所以,劉子羽看向了劉韐。


    趙桓繼續道:“彥修不必猶豫,即便吾不能擴展親衛數目,亦可以賓客名義養士三百,隻是不得總教頭,招來人亦無用。


    即便隻是十七八少年三百,教育三五年亦可大用,彥修到吾東宮,定不致埋沒。”


    趙桓是真的想把他收為麾下。


    劉子羽隨劉韐守越州、真定,境內不失。


    金人趁機直趨東京時,劉子羽守汴河,金人不能進,隻得繞道。


    建炎三年,劉子羽任行在建康禦營使司參讚軍事兼樞密機宜文字職,時都巡檢範瓊擁兵自重,其施計剪除,改編所部。


    後至秦州總製五路兵馬,接連收複延安、晉寧、麟府以及鹿坊、鞏縣等州縣失地。


    四年,金兵南侵,張浚不聽其言大敗,士氣沮喪,民心渙散,退守之議洶洶,劉子羽力主堅壁固守,受命複至秦州,招集散兵十數萬,金兵遂不敢犯。


    時因連年戰亂,漢中饑荒,劉子羽請調漢中。到任後他“開關通商輸粟,揖睦鄰援,飭兵練卒,扼險待敵”,深得軍民擁戴。


    紹興元年,金兵侵犯大散關,劉子羽率軍三百據險堅守,金兵不能下。


    金兵再攻鳳翔,劉子羽以堅壁清野對抗。


    金將撒離喝不甘撤軍,派使者十人勸降,劉子羽殺九放一,展示抵抗決心。


    又以遊擊對金兵,迫其撤退後,銜尾追殺,斬獲無數,接連收複金、均、房三州。


    隨後因誣陷貶白州,提舉江州太平觀,複任徽猷閣待製,改知福建泉州。


    其為政清廉,重視民風教化,致力興學,把以前荒廢的舊學館“徹而新立,堂宇規模,略效太學,為閩中之觀”。


    十一年,為沿江安撫使、知鎮江知府,時金人南下議和,旗號“江南撫諭”,劉子羽激憤,派兵強行拔掉大旗。


    因此舉罷官,遂奉祠歸裏,不複就職,時年四十五歲。


    隱居故鄉時,興辦學館,教授鄉童,並撫養教育少年朱熹。


    能文能武,智勇雙全,趙桓如何不愛?


    隻是單相思。


    “承蒙太子錯愛,不勝感激,然竊以為,經曆地方,更益於國家百姓。”劉子羽道。


    “彥修不過隨劉公左右罷了,以劉公之能,其實作用不顯……”


    “此乃子之孝,不在於作用。”


    “國之將來為重啊!”趙桓苦口婆心,道:“西夏未平,金國又起,待遼國滅,遲早南下。


    目下軍備廢弛,定不能擋,不預做籌謀,事到臨頭悔之晚矣。”


    “即如此,於地方督促軍事便是,如何不比入東宮練得軍強?”劉子羽做了一揖,道:“容儀不整,非待客之道,且容下臣更衣。”


    說完,轉身就走。


    哢嚓,玻璃心碎了一地,心痛的難以言喻。


    趙桓哀歎道:“吾德行不修,致有英才於前而不能用。”


    “殿下勿憂,待臣勸說一二。”劉韐安慰道。


    “劉公不必強人所難,明日吾再登府,日複一日,總能說得彥修迴心轉意。”趙桓道。


    最簡單的做法是讓兵部下調令,然而以劉子羽的性子,很可能直接辭官不做。


    區區從九品罷了,他還在乎?


    想了想,趙桓迴轉馬車,取出三本書來遞給劉韐。


    “戰爭概論,公亦知曉,請轉交彥修研讀,或有裨益。


    其下三字經與簡易數學,乃是蒙童必備之物,請轉交令尊,廣為傳播,以利教化。”


    “多謝殿下。”劉韐接過。


    朝堂上他就想問戰爭概論,可惜隻有旁聽權,沒有發言權。


    上車後又說西北事,一時忘記,現在終於見到了,還有點小激動呢。


    至於三字經與數學,劉韐不怎麽在意,隻以為是太子用來討好他爹的。


    劉韐之父劉民生,人稱東南儒宗,文名廣傳天下。


    因為看不慣趙佶,且對朝堂失望,劉民生拒絕出仕,隻隱居鄉間潛心治學教化鄉民。


    有此榜樣,劉韐曾經辭官,劉子羽拒絕趙桓,亦不足為奇。


    他們老劉家有這個傳統嘛。


    隻是,吾還會迴來的!趙桓暗暗發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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