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經深了,星燈精靈緩緩地從星燈裏飛出來,飛到柏葉身邊,就這麽靜靜地看著男人的背影。


    他的發燒還沒好透,此刻坐在紅色的大石頭上,一隻手托著下巴,背影看著落寞又可憐,就像他過去二十年的時光一樣,忽然,他肩膀微微一動,緊接著大半個身子都轉過來,就這麽和自己四目相對。


    “過來呀。”


    星燈精靈飛到他身邊,靜靜地看著他。


    柏葉臉上掛著虛弱的笑:“大晚上的不睡覺,你到這裏來做什麽呀?”


    她張張嘴,沒迴答他的問題,而是低聲反問了一句:“你不也沒睡覺。”


    說著,她就坐到了他旁邊,兩個小家夥一起抬起頭,看向漫天星辰。


    “你不怕死嗎?”靜靜地欣賞了一會兒夜景後,她忽然出聲問。


    柏葉說了“怕”字後就不再說話,事實上這個問題問的也很愚蠢,如果不害怕,自己也不會這麽苟延殘喘地活著了,何況,之前雖說有種種禁製沒法死,大體上好像是牽掛這個世界,可實際上,就是害怕死亡,害怕那種渾身冰涼的感覺。


    畢竟,他很怕痛的。


    星燈精靈笑道:“巧了,我也怕死,但是這次,我倆一起死,所以,我們可以在黃泉路上結個伴,你覺得如何呢?”


    她笑眯眯地衝他伸出手,他挑眉,把手放上去:“好,說好了,一起死。”


    星燈精靈掩蓋住眼中的苦澀,她知道,他早已忘了自己真正的童年生活,而現如今驅使他活下去的信念,一直都是虛無縹緲的歡樂的童年,他,柏葉,是代替關眠活在這個世界上的。


    不過……這樣就很好……畢竟那個童年還是太苦了……


    “其實,拋去後麵的事不談,我的童年真的很快樂,我一直都覺得,我生活的地方是片獨屬於我的樂土,而天星館一直都是我的家。”


    柏葉仿佛在證明什麽似的,說出讓星燈精靈安心的話。


    “而現在,屬於我的樂土消失了,我作為天星館的一員,也該下去陪他們了,不知道他們會不會生我的氣……”


    “你這麽好,他們隻會心疼你。”星燈精靈開口胡說八道起來,反正,入地府之後的事,誰也不知道。


    他也不會再遇到自己了……因為自己要魂歸天府……


    道別,就算了。


    -


    星燈精靈做了個夢,夢到她和柏葉一起拯救宇宙後,這片土地也迎來新生,一切都朝著很好的方向發展,所有人都對柏葉很好,而他也一如既往地對所有人好。


    她就站在他身邊,看著他一步步長成頂天立地的大人,自己則依然保持著小女孩般的樣子,像個小寵物似的,跟在他身邊。


    不離不棄。


    這個夢太美好,一時間,她不想醒過來,直到被柏葉溫柔的聲音喊:“起床了……星燈精靈。”


    星燈精靈不情不願地睜開雙眸,憑著本能伸出雙手,一雙尖角精靈耳朵動啊動,手掌輕拍柏葉的臉,想了想,又覺得不夠,便用力揉了兩下。


    柏葉身體一僵,連帶著聲音都有些含糊不清的:“怎麽了?”


    “沒什麽……我還在做夢……現在已經清醒了。”她狡黠一笑,緩緩地飛到半空中,這兒隻有他們兩個。


    “那走吧,他們都在等我們。”柏葉思索片刻,衝她伸出手,“星燈精靈,我們牽手走,好不好?”


    星燈精靈點點頭,兩個小家夥一起往前走,到人群中去。


    許千千和關眠站在一起,都沒說話。


    南汞蹲在一邊和朝朝聊天,手上抱著天天,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至於西剴,則是跟在陸淵身邊聽他講話,湯湯也和他在一塊聽,仿佛要特意忽略掉什麽。


    程雨獨自一人蹲在一塊石頭旁邊,出神地看著。


    “開始吧。”柏葉握著星燈精靈的手暗暗用力,說道。


    誰都沒有迴答他。


    星燈精靈和柏葉四目相對,手心貼著手心,就這麽麵對麵站著,畫麵恬靜而美好。


    許千千深深吸了口氣,看向這個世界的另外三個特殊之人,她的意思很明顯,要是你們三個再不說些什麽,就真的來不及了。


    一秒,兩秒,三秒。


    “柏葉,謝謝你當初救了我,也轉移了我身上的痛苦,讓我沒有毀容。”還是程雨率先鼓起勇氣開口,她總覺得心裏堵得慌,並且說出來以後,的確感覺好多了。


    柏葉有些詫異地朝她看去,這時,關眠也開口了:“我都知道了……我知道這話你聽過了,但我詞窮……我想說,我……我會替你……關照好這個世界的……”


    柏葉露出舒心的笑,他和星燈精靈的麵容漸漸都變得模糊起來。


    星燈精靈知道,這會兒,他們什麽都聽不見了,耳朵裏隻有嗡嗡的響聲,於是她在這個時候開了口,而柏葉也如她所想那般,並沒有任何迴應。


    隨著二人的赴死,整片大地都震動起來。


    這便是解決方法,利用這個世界的特殊之人的特殊能力,加上許千千和南汞的能力,一起向星燈精靈許出那個願望。


    我希望這個世界永遠恢複安寧,不再經受宇宙的任何折磨與威脅。


    而柏葉一旦身形消散,靈魂消失,那麽就算虛衍星球的科技再發達,也絕對不會讓這個世界再被探測到。


    這就是唯一的方法,柏葉不死,絕無複盤的可能。


    下意識的,湯湯撲向陸淵:“我心裏難受……老祖宗……”


    “沒事的,我在。”陸淵眸光溫和地揉著她柔軟的發絲。


    “你不後悔嗎?”他問。


    湯湯搖頭:“他害了我姐姐……這是不爭的事實……我不恨他,因為他幫助過我和姐姐,但是,我也不會去感謝他的。”


    天和地仿佛在瞬間旋轉了起來,朝朝朝陸淵伸出手,兩個天生子周身迸發出強大的磁場,一起護著所有人。


    直至,整個世界。


    許千千和南汞飄在一起。


    “星燈精靈消失之前,是不是說了什麽話?”南汞有些不解地問。


    許千千看著他,笑:“是的,我聽見了。”


    “我沒聽見,所以是什麽呀?”


    許千千卻隻是搖頭,這話不能就這麽直白的說出口,否則也太引人遐想了。


    想了想,她道:“是,月色真美。”


    【樂土往事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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