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妃遲鈍了好一陣才反應過來,丟下拐杖,顫顫巍巍抽下宋瀟渝頭上的發簪,抵在了宋瀟渝的脖子上。


    淮王讓人將屍體清理出去,又讓無關人全部退下,這才抬眸看向自己的生母。


    “哎!”可也隻歎了一聲,再無後話。


    太妃察覺大勢已去,顫顫巍巍站不住,幹脆坐倒在地。


    “你們怎麽會迴來得這麽快?”


    她渾渾噩噩,突然抬眸瞪住方知雨:“你跟我講那麽多話,是故意拖延,等他們迴來?”


    方知雨擺擺手:“這可冤枉我了。”


    淮王又是一聲歎:“母妃……不要再怪別人了,是兒子對您失去信心。”


    言外之意,淮王聽了宋筠的話,當先不是擔心,而是懷疑。


    淮王畢竟與太妃相處時日更長,比宋筠更了解自己的母親!


    太妃苦笑不止,“是啊!我的親兒,居然不信我!”


    淮王無奈,道:“駙馬揮霍無度人盡皆知,祈善母子又怎可能不知錢財來源?陛下將祈善軟禁宮中已經格外寬容,否則早就一同下獄問罪!”


    他歎:“您何必將此事鬧得人盡皆知?若天下都知曉了,誰也遮掩不過去!陛下想留一線機會給祈善,也不可能了!”


    “命都快沒了,遮掩還有什麽用?”事到如今,太妃已經聽不進任何好話。


    她的思緒走入死胡同,不肯認錯,也不肯認輸。


    方知雨瞧著局麵依舊焦灼,突然道:“如果我有別的籌碼,能幫你向陛下換人呢?”


    此言一出,眾人皆驚。


    宋筠甚至將她圈進懷中,以為她要用自己去換!


    她拍了拍宋筠的手臂,用眼神迴應:不必擔心。


    而後走向太妃,“放了十五,從今以後不再提及十五的身份,不再做對不起淮王府的事。”


    “我憑什麽信你?”太妃目眥欲裂:“你想我死不是一日兩日了。”


    方知雨冷笑:“我若想你死,手段多得是。”


    “石頭!”她道:“走一趟世子府,在庫房裏找我的嫁妝。有一口箱子,上頭翱翔的蒼鷹沒有眼珠,把它搬來。”


    石頭得令,匆匆跑走。


    不一陣帶了人將箱子搬來,往地上一放,放出沉沉地“咚”一聲。


    方知雨沒有開箱,而是墩身摸索底部邊緣。


    那一處有複雜的榫卯機關,搗鼓了好一陣才打開一個暗格,鄭重地從中取出一個布包。


    裏頭的東西看起來沉甸甸的。


    她捧著布包,雙手奉到淮王麵前。


    “父王親眼得見,就知我是否騙人。”


    淮王掀開覆蓋在表麵的布,忽的瞪大雙眸,再而將布遮蓋迴去,似又不放心,蓋得更嚴實了些。


    宋筠好奇不已,走過去也掀開半邊朝裏瞧,好一陣後明白過來,也做了和淮王同樣的舉動。


    方知雨卻笑著道:“請世子幫忙,將之展現給太妃。”


    宋筠又驚又亂:“不!這是你的!隻能是你自己的!”


    方知雨搖搖頭:“今日不用,何時才能派上用場?”


    宋筠與淮王對視一眼,兩人都沒了主意,隻能按方知雨的想法做。


    宋筠接到手中,與淮王一起走到太妃麵前,揭開那物件的真實麵目。


    太妃在跳動的火把中瞪大雙眸,好半晌才驚唿:“丹書鐵券!”


    “沒錯。”方知雨道:“先帝賜給先祖父的丹書鐵券。”


    “上頭所表述的內容很直白——為報定國公救命之恩,方家後人可憑此向大周皇帝請一道聖旨,旨意內容不限於人命、官職、財富,百代可用。”


    太妃喜不自禁,立刻想據為己有,可她抬手去搶,卻被淮王和世子默契地擋了擋。


    太妃焦急起來:“不是要給我去救人嗎?”


    方知雨搖搖頭:“太妃還沒答應,我也怕您出爾反爾。”


    太妃恨恨道:“我答應你!”


    “不若……”靜默良久的王妃突然提議,“將丹書鐵券放到中央,我們後退?”


    “可以。”方知雨立刻接下話茬。


    太妃也沒有其他可以拒絕的理由,對旁側的程思珺道:“你去取!”


    程思珺這一晚都在各種恐懼中度過,一聽見太妃唿和,整個人都在發抖。


    她是敢暗害人命,卻從不敢當眾挑釁皇權啊!那是滅九族的大罪啊!


    她謀了那麽多是為了同歸於盡的麽?是為了好好活下去的呀!


    可是太妃一瞪,她又怕了戰戰兢兢走到中央,撿起那又沉又涼的東西,用布包起來,送到太妃手中。


    太妃一喜,探身去瞧。


    卻沒料一直躲在暗處的青鴛伺機而發,以迅雷之勢奪走發簪,反手抵在太妃脖頸之上。


    時機已去,大勢偏離,太妃站在原處搖搖晃晃,眼睜睜瞧著宋瀟渝等人被解開繩索。


    青鴛也知道以太妃年紀做不了什麽,悄然鬆手,一言不發退進暗處。


    她受了傷,在太妃的人強攻世子府的時候就傷了手,此刻功成身退,療傷去了。


    其他暗衛也徹底遁到解語塢外頭去了。


    一切進展得太快,等太妃反應過來,一切都已經結束。


    太妃滿眼隻有丹書鐵券,丟開拐杖就要從程思珺懷中搶。


    但有一雙手比她還快,直接奪了過去。


    是淮王!


    淮王隻看了一眼,便向空中一拋,拋到宋筠的方向。


    宋筠單手接下,轉而塞到方知雨懷中,把方知雨驚得差點沒抱穩。


    “你……”太妃親眼瞧見自己兒子的舉動,驚得踉踉蹌蹌,“你不想救你的親妹妹?”


    “對不起母妃,這丹書鐵券您拿到了也用不了。隻有世子妃能向陛下求這道聖旨。”


    太妃驚詫不已:“那就讓她去求陛下開恩啊!”


    淮王迴眸,看向方知雨,“你收好。是你的就是你的,不要用作旁的用途。”


    方知雨點點頭,第一迴對淮王起了一絲認同感。


    太妃眼見失利,一時散了心力,頹喪地坐倒在地。


    程思珺則跪在一旁淒淒抹淚。


    淮王見狀又是一聲歎息:“母妃年事已高,還是交出內府管理權,好好頤養天年吧。”


    這就是要奪權了?


    方知雨謀劃了很久都沒能動手,如今是太妃作繭自縛,令淮王動了怒,強行收迴權利!


    太妃嗬嗬笑著,淚珠大顆大顆往下掉,“所以啊,我養你這個兒子有什麽用呢?”


    “母妃……”淮王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您做了太多……”


    話及此處,戛然而止!


    太妃就在眾目睽睽之下緩緩歪倒於地,一動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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