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知雨又一次開口:“典膳正,你肯定不止做了這一筆假賬。因為人一旦鋌而走險獲得利益,就會一而再再而三。”


    典膳正已經嚇得不敢言語,他本就不是個膽大的人。


    世子妃卻氣定神閑地坐著,一句一句數落著。


    “你告訴我,要這麽多錢做什麽?貪?你的俸祿已經不少,作為典膳正連吃喝都不愁,甚至還能給家人開小灶。”


    “以你現在的情況,王府肯定不能用了。但結果是上奏陛下按國法懲治,還是掃地出門……倒有些區別。”


    典膳正跪在下頭,顫顫不敢動。


    “也許下官知曉。”典膳副突然道:“下官去仁義殿向許總管上報此事,結果許總管不僅借口拖延,還威脅下官不準多嘴。”


    “你!”典膳正側眸:“不要到處攀咬!在下就是缺錢,要養外室!”


    適才不認,如今一提許總管就認得如此快……誰都知道典膳副猜對了!


    典膳副悻悻而笑:“我還沒講完呢,你急什麽。”


    “我從仁義殿歸來途中,遭遇了三片瓦片,還被爐子突然爆起來的火燒了衣擺。如果成了,就是我遭遇意外而亡,這件事必將掩埋!”


    隔岸觀火的東升恍然大悟:世子妃要對付的是許總管啊!


    許總管有能,但也隻是小能,凡事稍稍令人滿意而已,絕不會多做,也不願主動分憂。


    這些年一直讓他在那個位置上……一是因為他乃太妃宗親,二是因為陛下任命,輕易不能動;三也是淮王偷懶。


    但如果,世子妃想動,那便動!


    東升起身,緩緩行至眾人麵前。


    “與此事不相關的都散了。若有人知曉內情,此刻上報,可記一功,也可功過相抵。否則,一旦查清,整個淮南都容不下。”


    這話之後,不少人匆匆退走,有一些猶猶豫豫,選擇留下。


    東升掃了底下一眼,“去個人,請許總管移步典膳所。”


    而後,又對方知雨道:“世子妃請坐,此事恐怕還要耗費些時辰。”


    “辛苦東總管。”


    “分內之事。”


    這邊兩人寒暄,底下跪著的其中一人突然磕起頭來。


    東升和方知雨同時看去,卻見一個三十出頭的女掌事,幾乎要把額頭嗑紅腫。


    方知雨給青鴛一個眼神,後者立刻過去將人扶住,拖拽到跟前。


    那女掌事滿臉淚痕,求道:“可否請世子妃饒我一命。”


    “可。”方知雨毫不猶豫,“適才東總管講了,隻要指認為真,就可功過相抵。”


    女掌事道:“我不知道幹菜的事,因為我管的是酒窖。”


    典膳副在後頭補充道:“淮王府西南有一處酒坊。這位管事便是那家酒坊的少東家。”


    方知雨隱約知曉,因為梅姬所在的醉翁居,就是因為這家酒坊酒香入院而得名。


    女掌事已經泣不成聲,隻隨著典膳副的話連連點頭。


    十三心疼世間所有女子,遞了一張手帕。


    那女掌事接了,擦淚道謝,這才道:“我家酒坊如今隻做老主顧的生意,早就大不如前。但這一切都是他害的!”


    蔥白玉指指向典膳正!


    典膳正的背脊狠狠一顫。


    女掌事道:“原本我家生意極好,忽而一日被人闖進來,鬧著說吃我家酒吃死了人。我夫君被打殘在床,我外祖和爹娘本就常年重病纏身,備受打擊差點沒命。”


    “養家重擔落在我一人身上,但因為那些人的詆毀和攪鬧,酒賣不出去,也沒法買藥治病。”


    “就在那個時候,這人出現了,讓我到淮王府釀酒,以養家糊口。但我們家的酒就算再精良,用的材料再好,也用不了那麽多錢啊!”


    女掌事抓過地上零散的賬本,跪行到方知雨麵前。


    “世子妃您瞧,二十二壇桃花酒,用最好的桃花,最上乘的曲糵,至多也不過六兩銀,可他上報的是五十兩!”


    “還有薑酒、茴香酒、豆酒……”她一一指過,“都報了近十倍的成本。”


    “你閉嘴!”典膳正突然指著她鼻頭罵:“我好吃好喝供養你,你全家的藥費,你那癱子夫君吃的用的,不都是我給的?”


    女掌事眼神閃躲,根本不敢看過去,整個人都低著頭瑟瑟發抖。


    方知雨心尖微微一跳,將女掌事引到角落,溫聲且低沉地問:“他欺負過你?”


    女掌事一滯,明顯不想承認,但最終還是閉上雙眸,重重點頭。


    方知雨皺眉,心口微疼,問:“之前被他欺辱,你為何不尋求幫助?”


    女掌事淚水漣漣:“我需要他的錢贍養家人。而且,我是最近才知曉,那些打砸我家,害我家人的幕後指使是他!”


    邊哭,她邊跪下去,“請世子妃饒我一命。我不是不告,是不敢。我怕家人沒了救命錢,也怕他將與我的事傳得沸沸揚揚……”


    “可我也知道,有世子妃在,就一定能還我公平!這可能是我唯一一次擺脫他的機會!”


    女掌事複又在地上磕起頭來,久久不肯停歇。


    直到許總管匆匆而至,方知雨才讓她去一旁療傷。


    許總管來之前已經知曉發生何事,與下頭的典膳正交換了下眼神,恭敬行禮,“世子妃,東總管。”


    東升擺擺手,示意給他看座。


    許總管坐下,坐在兩人稍後的位置,複又聽了一遍適才的攀咬。


    而後笑道:“也許典膳正有一些手腳不幹淨,但這其中沒有典膳副故意而為嗎?若我沒聽錯,張掌事報給典膳副之前,就憋了一口氣吧?”


    “有沒有可能,張掌事看不慣典膳正,而這位女掌事嫌典膳正給的少,故意設局陷害?”


    “我沒有!你胡說!”張掌事氣得差點跳起來。


    許總管氣定神閑,不多講一個字。


    方知雨見狀,也跟著笑了笑:“可目下,典膳正無論得多還是得少,中飽私囊確實是事實。許總管以為,這種行為該當如何?”


    許總管道:“按大周律,貪墨百兩銀,革職不用;貪墨五百兩銀,送京城查辦;貪墨千兩,可報朝廷秋後處斬;貪墨五千兩以上,可就地正法,先斬後奏。”


    他頓了頓,“典膳正的情況……人證物證齊全的,不就隻有幹菜那一筆嗎?”


    這番操作下來,也就是個革職不用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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