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溪在東廂房喝了兩盞茶,方知雨才將自己從宋筠胸膛上拔起來。


    還抱怨:“怎麽不叫醒我?讓妹妹等那麽久?”


    宋筠:“我是個病人,比你還貪睡。”


    方知雨哪裏肯信,知道他是故意貪念兩人相擁而眠的機會。


    於是白他一眼:“藥別吃了,禦醫也不可能日日都來請脈。”


    宋筠搶了梳子,擠開準備替她梳頭的十三,“沒想到娘子如此擔心我。”


    十三在旁愣神。


    宋筠瞪她:沒眼力見!


    十三在旁眨眼:“世子是想讓我出去?”


    宋筠:“……”


    方知雨搶過梳子,塞還給十三,“別鬧了。瓊山可不近,我還想今日去今日迴呢。”


    宋筠一想也是,他“重病”在身,無法跟去爬山入廟,隻能讓護衛和暗衛好好相隨。


    想到晚上還能抱著軟軟綿綿的小家夥睡覺,心底的不舍和擔憂還是淡了些。


    方知雨梳洗完畢,也不用早膳,牽住宋清溪就出門,反正馬車上一定備好了各種小食。


    剛跑幾步,她突然想起上迴去九和縣沒跟宋筠道別,導致自己心心念念了一整天,便又提著裙擺奔迴屋。


    宋筠本在窗前,透過縫隙目送她,見她奔迴來,忙問:“忘記什麽了?”


    方知雨扭捏了一下,真的隻是一下,倏地踮腳仰頭,在他唇上“吧唧”一口,“忘記跟你道別了。”


    “乖乖養病,等我迴來哦!”


    言罷,紅透了整張臉,轉頭跑走。


    可這一幕……院子裏不少人都瞧見了,就算沒瞧見,也聽見了。


    那“吧唧”一聲,可真真響亮。


    ***


    飄雪依依,晨光入城。


    方知雨時而捂嘴偷笑,時而掀簾子盯著外頭發呆。


    宋清溪端坐馬車之中,抱著雙手,正襟危坐。


    世子妃這般情形,讓她覺得“冬風也可多情,也可吹羅裳”。


    為了趕路,這一迴所有人都乘坐馬車出行,十三和彩蝶在後頭馬車裏,青鴛卻無論如何也要坐在她們這輛車的車轅上。


    方知雨心疼她,塞了個湯壺,又給車夫也賜了一件披風,連帶著後頭所有車夫、護衛又都得了賞,就連提前到大禪寺打點的人都沒被遺忘。


    宋清溪很詫異,“世子妃為何如此喜歡賞人?”


    方知雨迴眸,不甚在意地道:“為了讓所有人都心情舒暢,替我辦事的時候更加盡心盡力。”


    笑了笑,她又道:“淮王府不缺那幾個銅板,但努力存活的人,會很珍惜每一個銅板。”


    她是苦過的,將心比心,當然懂這些奔波勞苦之人。


    宋清溪卻還是不解,但見方知雨並未將此事放在心底,倒也沒多問。


    一路向西南,瓊山已遙遙在望,若山路順暢,她們還能趕上寺裏午間的齋菜。


    宋清溪隨著馬車悠悠晃蕩,心也逐漸不能安定。


    “世子妃……”她猶豫一瞬,還是選擇坦誠,“抱歉,之前與你不熟,不敢信任,有些事沒跟你講。”


    方知雨再次迴頭,眼底牽出一抹狐疑,但更多的是認真。


    她擺正身體,問:“現在呢?可以信任我了吧?”


    “自然。”宋清溪苦笑,為方知雨不跟她計較感到慚愧,“整個淮南,最值得信任的就是嫂嫂你了。”


    方知雨笑了笑,笑容很淡,卻很誠懇。


    宋清溪道:“我四歲就被祖母以命格相衝為由,送到麓州與氿州相交處的道觀待了四年。那裏距淮王府有兩日腳程。”


    “兒時隻以為祖母想將我拋棄,現在想想,不把我送到小淨庵,偏偏舍近求遠,可能是怕我知曉她的秘密。”


    想到自己的祖母,宋清溪眼底閃過一絲悲涼。


    但轉眼,她就收斂所有神色,“不過,這不是我現在耿耿於懷的。我八歲迴到淮王府,一直在暗中調查生母和兄長所遇之巧合。”


    方知雨心間一凜,原來宋清溪也不是那種對命運聽之任之的人!


    宋清溪苦笑:“可我這人實在太笨,查了許多年,都沒得到結果。”


    方知雨挪過去,拉住她手,“不用感到遺憾,有些事隻是時機不對、角度不同。你看,我們現在正在逐步接近真相。”


    宋清溪鼻頭一酸,“可是嫂嫂,年節之後,若欽差沒有查到魁州知州的罪,我可就……”


    “別擔心!離你成婚之日還有一個多月呢!”


    方知雨的小爪子突然加大力道,“你兄長跟我講過一句話,‘粥要一口口喝,事情也要一件件做’;東總管也教過我一個道理,‘欲速反遲’。咱們一個困境一個困境慢慢破。”


    宋清溪含淚點頭,“謝謝大嫂。”


    她用另一隻手擦了擦眼角,複又道:“初迴王府頭幾年,我年紀小、身單力薄,卻還是尋了些人做幫手,試圖找到知情人,但可惜……”


    “知情的丫鬟全部被發賣,早已不知所蹤;當時駕馬的車夫一家全都搬離,不知去向;而我的乳母卻將此事報給程夫人,以致所有幫我的人都被換掉,再也不見影蹤。”


    “你的乳母?”方知雨心頭發怵。


    看顧宋清溪長大的乳母,應該是程側妃選定,可這人居然投靠了程思珺?


    宋清溪點點頭,“嗯。孟嬤嬤如今還在程府二房做事,很得尹姨娘看中。尹姨娘就是程夫人生母,二房妾室。我的外祖母則是長房妾室。”


    方知雨之前聽龔嬤嬤提起過,但沒怎麽記住,這會兒一捋,才察覺她們的關係是長房和二房。


    方知雨一直誤以為程思珺跟程側妃是同一個父親,才會長相相似……如今看來,這裏頭另有名堂。


    但她沒有多問,隻輕輕撫著宋清溪的手背。


    宋清溪抬起一雙誠懇又羸弱的眸子,有些不好意地道:“能不能請嫂嫂幫我跟兄長借幾個人?”


    方知雨沒太明白,“想找誰?”


    宋清溪搖頭,“不找誰。那些已經不見的,大概永遠都找不到了。但孟嬤嬤肯定是知情人,我想借人把她綁了,直接問!”


    “此事簡單。”方知雨道:“木家兄弟,你們聽見了就幫忙去辦,把人送給鍾幕僚,她知道多少就統統都倒出來。”


    話音落,聽得“咣”一聲瓦片墜地聲。


    方知雨縮了縮脖子——但願被掀了瓦的那家不會漏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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