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府護衛分批前來領賞,方知雨瞧見了宋筠提到過的許得益。


    他與宋筠年紀相仿,身形稍顯瘦削,臉頰棱角分明,雙眸一轉,肅殺之氣層層上湧。


    與眾不同的是,他沒有像外府的其他副統領那般寒暄謝恩,隻遙遙拱了拱手便離開。


    說不清是因為太妃撐腰的緣故,還是那人本身就如此,方知雨也沒太在意。


    而後婆子、丫鬟、小廝按院子一批批來,又一批批走。


    連齊嬤嬤和秀紅都來了,領了賞銀還專程謝過恩典。


    唯獨晴風閣和修竹居的人一個都沒來。


    晴風閣,是方知雨讓人提前知會過,自己忙完會親自過去看賞,讓她們好好侍奉王妃。


    而修竹居……程夫人禁足,肯定將她恨之入骨,怎麽可能讓自己人過來自討無趣?


    收拾好一切,方知雨見天色還早,便帶上十三和石頭,往晴風閣而去。


    可剛到晴風閣,就聽見院子裏傳來兵荒馬亂的唿喊聲。


    方知雨提了裙擺就往裏跑,瞧見亂糟糟一片,丫鬟將王妃護在中央,內監將宋簡團團圍住。


    而宋簡那大傻個,跳著腳又哭又鬧:“你不是紅梅仙子,你是惡人!你害死我生母!你不想讓我妹妹出生!我要咬死你!”


    方知雨心下一急,想都沒想,抬腳就踹了過去。


    聽得“唉喲”之聲不絕於耳,她和宋簡一起摔倒在地。


    宋簡摔了個狗吃屎,方知雨卻跌了個四腳朝天。


    就在宋簡隨行內監惴惴不安的時候,傻乎乎的笑聲突然響徹整個院子:“你摔得好難看,哈哈哈……”


    但是方知雨卻鼻頭一抽,落下淚來:“好痛……”


    不一會兒,在世子府裏躲清閑的宋筠就收到消息:


    世子妃腳扭了,在延心王背上扭到的。


    宋筠匆匆趕到晴風閣的時候,一個大傻子,一個小家夥,已經莫名其妙冰釋前嫌,湊在一起笑得神經兮兮。


    宋清溪在宋筠後一腳趕到,也被這一幕驚得無所適從。


    宋簡腦子不好使,情緒來得快去的也快,凡事入心不過片刻,又會被其他事物吸引過去。


    可世子妃……為何不記仇?


    宋清溪迎上前去,替宋簡向方知雨賠禮。


    宋簡見了宋筠,隻是喊了聲“兄長”,可見了宋清溪,立刻挺直了脊梁,裝成一副大人模樣……道貌岸然那種。


    宋清溪瞪了宋簡一眼,向龔嬤嬤道:“母妃可還好?”


    龔嬤嬤淡淡道:“就那樣。”


    宋清溪從這態度就明白不該多言,拉了宋簡到身後,又道:“今日就不打擾母妃靜養,改日……”


    “沒有改日了。”宋筠打斷她的話,“你就當母妃一直在北苑靜養。”


    宋清溪愣了一下,行禮退走。


    宋筠這才轉身看向坐在一旁聳著肩垂著頭,準備找地方把自己藏進去的方知雨。


    他近前,捏住那小小的下巴尖,把她頭抬起來。


    本帶著一腔惱意,卻在瞧見雙眼角落裏殘留的淚痕時……全都收斂了去。


    “你呀你!”他蹲下身,將方知雨的腳抬起來,放在自己膝蓋上,“扭到哪裏了?”


    “不嚴重的。”方知雨給杆子就順著下,“就是當場扭了一下,自己嚇自己。”


    宋筠瞪了她一眼,終究沒有責備半句。


    得知宋簡被宋清溪帶走,王妃出了房門,到旁邊屋子來瞧方知雨。


    “如何了?真的不請府醫?”


    方知雨起身,跳了兩下,“沒事的,都好了!”


    王妃歎了口氣,“你呀,以後不要再做這種事。不怪你對不對,萬一真傷了怎麽辦?”


    方知雨乖巧受教。


    宋筠這才想起緣由,下意識問了一句:“你踢他作甚?他不過五歲小兒心性……”


    方知雨歪頭使眼色,宋筠猛然警覺,看向王妃。


    隻見王妃笑意頓在唇角,緩緩平展下去,“當年往事,時過境遷,早已無法探查,我想就此作罷,你們也不必再耿耿於懷。”


    若真的作罷,王妃又怎會患上心鬱之症?


    “宋簡可憐,清溪也可憐,今日之事不必再提,我不怪他們。”王妃擺擺手,“你們迴吧,我乏了。”


    宋筠皺了眉,牽住方知雨送王妃迴屋,轉頭就對上責備的眼神。


    “我錯了。”他還沒弄清具體事由,當先認了個錯。


    方知雨立刻就沒地撒氣。


    算起來,宋筠也不知道,都是無心之失。


    錯的是宋簡!


    方知雨讓十三給晴風閣所有人都看了賞,點明因為今日護王妃用心,每人皆雙份賞錢。


    龔嬤嬤送兩人向外而去,方知雨將自己所知簡單相告。


    宋筠聽後微微搖頭:“父王當年下過禁令,任何人不得在簡兒麵前提及那件事,他為何會知道?”


    “我覺得這其中有問題。”方知雨道:“他早不知道晚不知道,偏偏在母妃迴到王府以後,見過母妃以後,突然就知道了。”


    龔嬤嬤腳步亂了一瞬,匆匆跟上來,“世子,世子妃,我想起一件事。”


    方知雨眼睛一亮:“請講。”


    龔嬤嬤道:“當年淮王納妾之時,曾與王妃約定,若王妃不喜哪個妾室,便可命那人不得生子。”


    方知雨聽後,怒火中燒:“母妃絕不會做這等不善之事!”


    她不顧一切信任王妃,因為隻有善良的人才會心鬱!


    那些自私的人,狡詐的人,成日成夜想著算計,才沒精力鬱悶呢。


    龔嬤嬤深有同感,麵色也認真了幾分:“是啊!王妃不曾做過,但有人這麽詆毀過王妃。就不知延心王是不是從那裏聽見了什麽。”


    宋筠與方知雨互視一眼:“何人?”


    “梅姬。”


    龔嬤嬤道:“當年她懷過一個孩子,卻意外沒了,到處與人中傷王妃,聲稱是王妃不讓她生。淮王一怒之下將她禁足,後來不知怎的,她就瘋了。”


    方知雨:“人沒了?”


    “我也曾以為,畢竟已經十幾年了。可迴府之後,我聽聞她還活著,被關在醉翁居。”


    方知雨想了想,腦海裏沒有這個院子的絲毫記憶。


    轉而看向宋筠,卻見他搖頭,“不去。又遠又偏,凍得慌,你又傷了腳。”


    “啊呀,我都說沒事了呀!”


    方知雨又想跳兩下,卻被宋筠按住。


    “你哄母妃的法子在我這裏沒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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