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萬二,李斯那叫一個看不上。


    就這啥樣,要是他都能成為一代帝王,那可真的是沒天理了。


    難不成是老天爺瞎了眼?喝多了一時沒注意,真能讓咱們的萬大統領鑽個空子?


    聽了李斯的比喻,第一縱橫士微微一笑,不再多說,說的再多也沒用,到底是龍是蟲,以後自然會見分曉。


    然後,他歎了口氣,下定決心道:


    “罷了罷了……”


    “我終究不再是屬於這個時代……”


    “該做的我都已經做了。”


    “至於往後如何,是繼續亂世征伐,還是達到永世之大太平,那就隻能是聽天由命了。”


    說著,他的聲音沒有一點力氣,身上的精氣神也開始渙散,滿頭青絲變白發,又變成了開始的模樣。


    從一韶華青年,轉眼間成了耄耋之老者,這情況,實在是隻能用神跡來形容。


    不過,此刻眾人心中,隻有輕輕一歎,並未有多少震驚。


    隻因為,這段時間發生了太多太多的不可思議的事,他們已經是司空見慣了。


    活著的大隋煬帝楊廣,老驢變成龍,今日的斷絕生機,而後恢複,一樁樁,一件件,都可以用神跡來形容。


    今日,近一段,卻發了瘋似的全部聚集在一起,除了是挑戰人的心髒,還能是什麽。


    “老詭,你就這麽走了?”


    下方,墨子翟雙眼微眯,以掩飾其中閃動的淚花。


    他口中呢喃,仿佛是要說盡這十幾年的心中淒苦,背負的千夫指之罵名。


    不過,他的話,也隻有他自己能聽到。


    這結局,不正是他所意料的?


    還是那句話,能殺他的人,這世間,隻有一個,那就是他自己。


    不僅是他,現在的趙田郎,更是悲苦。


    看到這一幕,他就有感覺,那人,那第一縱橫士,他師傅,恐怕真的是要去了。


    這一次,將會是永別,再也沒有見麵的希望。


    他本以為,從當日上荒山之時,就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但是,今日一見到,依舊是難以接受。


    淚水模糊了雙眼,猶如雨下。


    盡管如此,那第一縱橫士依舊是不曾多看他一眼,更不會讓他進入其中。


    “我欠這世間的,這下算是徹底還清了。”


    第一縱橫士用他蒼老的聲音說道。


    說完,他舉目遙望四周,仿佛可以窮極萬裏,東到東海,西達西域,南通南澤,北連北冥。


    天底下,所有的一起,都在在他的眼中,時光也不例外。


    他可以看到,孩童之時,同楊廣正在嘻笑打鬧,那人,正在他們的一側,微笑注視。


    他可以看到,大隋的兵馬,經過重重廝殺,終於,那人站在了最頂峰。


    他身穿滾龍大袍,頭戴帝王之冠,手持傳國玉璽,引十分龍氣以聚之。


    萬國來朝,生民百姓,安居樂業,生有所養,老有所葬,時有朗朗讀書之聲,透過嫋嫋的煙霧,透過曆史之羈絆,緩緩而來。


    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於至善。知止而後有定,定而後能靜,靜而後能安,安而後能慮,慮而後能得。


    一句句,是希望,正生根發芽。


    他還看到,那勤政愛民,不辭辛勞之人,竟然在自己最親的兒子的兵變之下,被圍困皇宮之中,任憑他如何暴怒,都已經無濟於事。


    幾十年,血濃於水的親情,卻抵不上這依附在龍椅之上的權利,最後,即便是他交出傳國玉璽,卻依舊難為人所容,還是落得個被活活餓死的下場。


    他眼中,還有在那漫天大火之中,幾十年的大隋基業,終究付之一炬,成了曆史,成了人口中的傳說。


    人人口中言暴隋,卻不知,那大隋,又何嚐沒有功績。


    曆史,終究隻能是被勝利者所書寫,就好比那青樓中的小女子,說是賣藝不賣身。


    但隻要有你有足夠的錢,足夠的錢,她還不是隻能對你言聽計從,任你擺布,讓幹嘛幹嘛。


    的確,不得不承認,是有一些不畏生死的史官,但他們,多是死於屠刀之下。


    你不聽話,自然會有聽話的人,在死亡的威脅下,害怕要不到?


    想到這,那第一縱橫士又是一笑,心中有些好奇,他倒想看看,千百年之後,後世是是否還有他的傳說。


    是褒是貶,是美是醜,若真能看到,還挺有意思。


    不過,這注定隻能是幻想,別說千年,百歲之人都少有,即便是他,手持三分龍氣,神一般的人物。


    卻也從不敢想什麽不死不滅,最多也就是比那些普通人多活些時日罷了,其他的,也沒什麽值得論道。


    他的身體,逐漸變得透明,散發出金色的光芒,星星點點,不斷的流失。


    按這個速度,恐怕用不了多長時間,他就會消失在這世間。


    是真的消失,徹徹底底的消失,形神俱滅,連投胎轉世的可能都沒有。


    “恭送第一縱橫士。”


    一聲又一聲,一陣又一陣,不管是敵是友,他們都用自己唯一能做的,送其一程。


    一生叱吒,風雨飄搖,有過殺伐,手中的冤魂不散,鮮血可洗身。


    但他,依舊是值得敬重,他就是第一縱橫士,曠古絕今之人,這片天地,能夠孕育出這種人物,一個就已經足夠。


    也僅有在這個時代。


    聲音如潮,第一縱橫士又睜開了眼,看了看李斯,意味深長。


    一眼後,就徹底成了漫天的金光,真正的融入了這片天地之中。


    第一縱橫士。


    死。


    他的死,為代表一個時代的落幕。


    那個時代,亂世初生,大隋神州陸沉之後,殺伐遍地,哀鴻遍野,名不聊生。


    為了土地,為了人口,為了糧食,甚至是為了美女,為了珍寶,個個諸侯國紛紛打動戰爭,誰也不服誰,唯有戰。


    這正是那時,一個個能人異士紛紛應運而生,時勢造英雄,一點也不假。


    墨家巨子墨子翟,墨家十二衛,兵聖長卿,殺神白起,天下十大名將,匠祖公輸班……


    他們,同屬於一個時代,而其中最有代表性的人物,隻有第一縱橫士。


    隻有他,才能代表那個動亂的年代,滔天的戰火不能掩蓋他的身影,再迴頭,他依舊是一頭黑絲,笑容溫文爾雅,瀟瀟灑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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