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主子被驚擾,作為合格大丫鬟的柳兒柳眉倒豎,站起來往外走:“奴婢去看看,大晚上的嚎什麽嚎?讓不讓人休息了?”


    另一個丫鬟性子溫柔一些,叫眉兒,道:“這可是人家的地方,咱們隻是借宿,你說話客氣一點兒!”


    柳兒不悅道:“郡主殿下多尊貴的人兒,能借宿他家還給他家帶來福氣了呢,敢不好好伺候著?咱們魯國公府什麽時候需要對著莊戶人家客氣了?你就會做好人,惡人全讓我做了!”


    眉兒不善言辭,說不過她,低下頭繼續幫朧月按摩,“好了,當我沒說,我就是覺得到了京都地界,可不是在咱們嶺南道,誰知道這是誰家的莊子?萬一惹了不該惹的人,不是讓夫人難做嗎?”


    柳兒嗤之以鼻:“鎮國王可是咱家郡主的表哥,除了皇上,誰能大得過王爺呀?在這裏咱們郡主也照樣橫著走,我看看去,你伺候好郡主,上點兒心,別跟個木頭似的,不掰不動!”


    眉兒隻好閉口不言,柳兒更得郡主喜歡,她拙嘴笨舌的,郡主留下自己還是看在打小伺候她的份兒上,做好自己的事兒好了,反正多說多錯。


    朧月對丫鬟們的爭執沒放在心上 ,也等於是默認了柳兒的話,表哥可是唯一能留在京都的王爺,身份貴不可言,就是皇子見了他都得行禮喊一聲皇叔呢,可不是在京都橫著走嗎?


    一想到那個懦弱無鹽的女人享受王妃的尊崇,她心裏就恨得牙癢癢。


    柳兒走出院子,找來侍衛統領竇煥成,抬著下巴吩咐:“讓他們閉嘴,吵著夫人和郡主休息了,一點兒規矩都不懂,你們怎麽辦的差?郡主都不高興了呢!”


    竇煥成對這個狐假虎威的柳兒極為不喜,可誰讓她是郡主最親近的人呢,也不好得罪,“在下這就去,不過勞煩姑娘拍了管事嬤嬤一起去,我們都是粗人,不善處理人際交往!”


    柳兒道:“一幫泥腿子莊稼漢,用得著哪門子人際交往?太給他們臉了,直接讓人閉嘴就好,這麽點兒事兒都辦不好,世子怎麽會派你來當這趟差?”


    竇煥成心裏憋屈,他的本事在於上陣殺敵,誰願意坐這趟苦差事?


    世子爺就是看他行事穩重,武藝高超,才會派他來的,在柳兒看來,他太過木訥,不會說話辦事兒,硬邦邦的一點兒都不好玩兒。


    竇煥成若是知道她的想法,心裏肯定很委屈,他一個武將,靠的是手底下的本事,油嘴滑舌是那些讀書人才擅長的事兒好不好?


    哭聲就從不遠處的院子傳來,竇煥成走過去,院子裏火把燃燒的很旺,堪比白晝,中間躺著一個人,隻是用白布蓋的嚴嚴實實,上麵還有斑斑點點的血跡,估計是剛過世。


    周圍跪著一地的人,都哭得極為傷心,估計是死者的兒女家人。


    他上前抱拳行禮,語氣極為客氣:“貴府有喪事,在下深表同情,隻是我家主子舟車勞頓,能否請諸位節哀順變,饒了主子休息,就是在下辦差不利,這是一點兒小意思,還請收下。”


    說完掏出一兩銀錠,放在一邊,行事讓人挑不出毛病來。


    可是這些人都滿是怒容地瞪著他,更有那家兒子,把銀子扔給他,喝道:“誰稀罕你的銀子?你們這些貴人都是這麽跋扈嗎?連人家哭都不準的嗎?我們曉得了,自會收斂,隻是人在做天在看,遲早有一天,你們也會遭報應的!


    老天爺呀,這是什麽世道?還給不給我們這些窮苦人活路了!”


    說完哭得更傷心了。


    竇煥成有些不悅,他好言好語地商量,並不曾仗勢欺人,他反倒是出言不遜了,現在的莊戶人膽子都這麽大的嗎?


    他冷著臉道:“我看你家有人過世,不於你們一般計較,你卻得寸進尺了,真以為在下的刀劍是擺設不成?


    我家主子身份尊貴,得罪了她你們一莊子的人都休想好過!”


    那個孝子更激動了,絲毫不在意他的威脅,扯開衣裳,露出精壯的胸膛,怒道:“來呀,朝這兒砍,有本事把我們全莊子的人都給殺了,老子就佩服你是條漢子,反正你們這些勳貴也不在乎我們這些小百姓的死活!”


    竇煥成再好的脾氣也上來火氣,刀子一抽,露出雪亮的刀身,在火光下泛著寒光,目光一冷,他不想多造殺孽,並不代表他不會殺人!


    有年長的老人上前,拉開孝子,抱拳道:“統領息怒,他親人無辜枉死,悲傷之下口不擇言,小人帶他給統領賠罪了,叨擾了貴人是我們的錯,還望統領在貴人麵前多美言幾句!”


    那孝子像是有滿腹的冤屈,趴在屍體上哭得悲痛欲絕:“娘啊,你死的好慘啊,天理不公呐!”


    長者嗬斥道:“夠了,想連累莊子上所有的人嗎?胳膊擰不過大腿,也要為活著的人想想!”


    說完再次給拱手作揖,討好地看著他。


    竇煥成卻像是被雷劈了似的,渾身僵硬,一動不動盯著地上的屍體。


    原來那個孝子趴在屍體上的時候,不小心扯下了白布,露出屍體的臉,赫然是被他一槍挑死的那個老嫗!


    這就可以解釋那個孝子為什麽那麽悲憤委屈,感念天道不公了!老娘被權貴人家殺了,草草在路邊掩埋,殺人兇手還住在莊子裏,他們也不敢上前討公道,怎不讓他傷痛欲絕的嗎?


    竇煥成廢了好大的勁兒才重新控製住身體,看著院子裏的人,都麵無表情地盯著他,隻是眼裏滿漢怨恨和敢怒不敢言。


    院子裏一時間寂靜無聲,隻有孝子壓抑著的啜泣聲。


    竇煥成僵硬著身子迴去了,呆呆地站在門口,有些魂不守舍。


    那邊也沒人敢大聲哭泣了,隻是隔著老遠,竇煥成都能感受到他們憤怒地心情,心亂如麻。


    他並不是無惡不作的土匪,殺的人也都是犯上作亂的賊子,手刃無辜地婦人,還是頭一次,盡管是誤傷,他的心裏也充滿了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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