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音山的一行人開始沿著大腳印一直向黃家村走去,耿二幾個也在附近搜索不肯放過一點蛛絲馬跡。小胖一瘸一拐的跟在後麵,完全沒心思偵查這些腳印的來龍去脈。“屁股要生瘡了,腳上的皮脫了一層又一層了…。。”一個人叫苦叫累,被鳳姑一個嫌棄的眼神給堵住了“得了得了,一直走到黑,不能當逃兵……向前一步滿桌五花肉。”一路上,眾人在他的碎碎念伴隨中快走到村裏了。


    “這,這不是以前蘇文的家嗎?”最後的大腳印消失在土房前一米開外的地方,有人指著前麵那棟矮矮的土房子喊道。沒見過豬跑還沒吃過豬肉,雖然這房子有點年代,但一提到他們家,老一輩的人誰不知道他們家那些破事?


    幹燥的地麵上隻看到零星點點的泥巴印。那怪物估計是來過這了,很多人都說。村長也讚同的點點頭,土房子旁不遠處有個正在喝茶的老人,見到眾人冷眼不瞧的準備收拾收拾進屋,村長飛快跑上前一把攔住他,又向後禮貌性的退了幾步:“杜二爺,你見過有這麽大腳印的人來過咱們村嗎?”村長畢恭畢敬地站著,滿臉微笑,住在隔壁的這位老人冷眼的環視四周,不耐煩的指了指樹叢中另一條相反的路,二話不說的拿起凳子茶缸立馬關上門。


    “這老頭怎麽這麽傲氣?”保衛隊裏一個叫口無遮攔的有些不服氣,村裏稍微年長的人都隻是笑了笑:“你們這些鬼崽子,怎麽說話的?尊老愛幼懂不懂?這個外姓老人可不是一般人,你們悠著點吧。”似乎早就習慣了這個老人的古怪。


    太陽少了些毒辣,將金橘色的餘暉灑在大地,空氣中涼爽了起來。“看來咱們到的時候那怪物又走了,估摸著他還會來。”


    “我看也是這麽迴事。幹脆咱們就守株待兔吧!”這一提議村裏人都很讚同,大家一聽原本一直緊繃的神經終於放鬆了,七零八落的把東西丟在一旁,一屁股坐下來開始謀劃如何才能一舉成功。


    “啊!還要繼續啊?!”小胖靠在門邊倒吸一口氣,脫下鞋揉了揉長泡的腳,忍不住的哀嚎。“小胖,你怕你那坨肉受罪的話就別來了。”鳳姑一說,周圍男人們眉來眼去的又笑了起來。“去去去,把*放在心裏就什麽都不怕了。”小胖不甘示弱地狠狠迴了句,男人們笑得更兇了。


    經過長時間的謀劃,眾人決定等到太陽落山,傍晚開始秘密捉拿。


    半小時後,眾人等得焦躁起來,開始碎碎念。


    “今天不能放過他,管他是怪物還是人,這樣沒有良心的人不能放過。”


    “晚上還要出來嚇人,甭說小孩了連雞都要偷。嚇得我心髒都出來了。”鳳姑故作病如西施的樣子,摸著左胸表情誇張的說,惹得一些男人隻怕口水都要留下了。


    “行了,行了,你們就別囉嗦,幹脆把他抓起來關著,以後咱們村裏就不會有這些怪事了。”


    “噓…。。”突然小胖豎起食指,指了指旁邊樹林裏的那條小路,隻聽到悉悉索索的聲音傳來。男人們開始帶頭往前走,用其他遮擋物紛紛向兩旁隱藏,其他人跟在後頭圍著半圈慢慢靠近,接著保衛隊的一群小崽子們拿著家夥悄悄向右邊從另一個地兒包抄過去。此時,橘紅色的落日餘暉灑滿半邊天,太陽也像折騰了一天似的累了下山了。此時,誰也沒有注意到人群裏多了一個人。


    苦兒一門心思的沿著淩亂的腳印向村裏跑去,正當他快走到小路的盡頭時,發現前麵樹叢裏隱約閃現不同的人影,還未等他迴過神來,一群男男女女呈包圍狀向他走來。他驚的瞪大雙眼,臉上疙瘩似乎都要擠成一堆,一行人也沒想到會是這樣碰到這樣的一個“怪物”——除了一身邋遢透頂,臉上皮膚就像樹疙瘩一樣之外,那個因驚訝滿臉痘皺起來的表情更加難看,將近一米九的身高,配著那雙髒兮兮的大腳,腳上穿著像是穿了一雙由樹根和布拚起來的鞋,周圍擠滿了泥巴。


    雙方對峙了三秒,苦兒突然往迴跑了起來,一行人也迴過神來開始跟著後頭追。十多年來,這是苦兒第一次看到這麽多人,平時都隻有爸爸、隔壁老鄰居或者不能說話的孩子,他原本以為搶走小孩的隻有幾個人。因為特別熟悉這裏的路,跑得比較快,幾個碩大的漢子在前追,其他人都氣喘籲籲,保衛隊一個紮著馬尾辮的隊長迅速拿出一個彈弓,啪的一聲巨大的身體倒在地上。小胖從她身邊跑過,拍了拍肩膀表示讚許。


    即使那大塊頭倒下了,男人們一哄而上都有點難以馴服。狗子這樣一個駝背的人此時似乎發泄了往日積壓的情緒,突然一個勁兒的揍他,也許懦弱的人就是這樣的外強中幹。所有人都沒料到,這個大塊頭的叫聲,似乎是像匹狼一樣吼叫,整個身體不斷掙紮甩掉了兩個快趴在他身上的人。


    “就是你,就是你挖別人的墓,偷別人的孩子,連雞鴨都要偷…。。”狗子罵罵咧咧的踢了一腳又被後麵的人拉開了,村長眼神示意趕緊把他拉走。整個人群裏隻有一個人沒有加入,而這個人此時正呆呆的靠近樹叢旁站著。這個多出來的人,眼神冷峻無比夾雜著複雜的神情,臉上的月亮疤痕在此時變得格外明顯。那個在樹叢裏悉悉索索的流浪漢此刻正站在不遠處看著這一場鬧劇。


    苦兒使出全身所有的力氣掙紮,像動物一樣叫著,全身開始抽搐,歇斯底裏的斷斷續續想喊:“我…。嗚…。。孩子…。。哪裏。”他咳了起來,混亂中有人勒住了他的脖子,時間一長他開始慢慢無力氣的往下滑。


    “我…咳咳…。。沒有偷…。。嗚…。”苦兒那張臉痛苦的眼看著快要變形,一行人的手終於鬆懈一下,他終於有機會大口大口的喘著氣,還沒等他吸完足夠氧氣就被連拖帶拉的往村裏的方向走去。待他走過流浪漢旁邊時,他驚訝的扭過頭直直的看著他:“嗚嗚…。。沒有……嗚。”


    流浪漢一動不動,那張撲克臉上仍然是冷峻的表情,但眼睛裏閃爍著奇怪的不安。


    在蘇家村一米開外的大坪,苦兒被綁著跪在正中間的站台上,周圍的人群越擠越多,現場鬧哄哄的一片,“打!打!”“不能饒了他。”憤怒聲此起彼伏。


    保衛隊的學生們拿著獵槍棍子威嚴的站在最前麵,女隊長站在最中間,留著寸頭但眉目之間秀氣十足的林凡稚嫩的站在靠左邊,莊嚴地看著眼前的村民。聞訊真兇找到,附近大部分的人紛紛趕來融入到人群中,外圍的人越擠越近,混亂中有人開始一個箭步跳到站台上用鏟頭用力戳打這個大塊頭,嘴裏惡狠狠的大叫:“你個變態,變態!”狗子頭冒青筋,兩眼紅得發直,滿口罵罵咧咧唾沫星子四起,好像要把他兒子的死也要一股腦兒的怪罪在這個怪物身上。年幼的林凡一個箭步趕緊上台一把將他拉下,此時他早已失去理性。


    被這麽突如其來的一戳,苦兒的手頓時鮮血直流,他怒吼著仍舊死命的想奮力掙紮,心裏那種害怕慢慢的轉變成一腔憤怒。周圍村民的聲音越喊越大,似乎要把所有的怨氣都撒在他身上。


    “杜二爺,您怎麽來了?”遠處,杜二爺手裏夾著花雕煙鬥駝著背大步走來,眼睛死死的盯著站台上,一臉的冷漠和嚴肅,也不正眼瞧見一下剛才說話的老頭,人群分為兩道給他讓路。


    “是他?那個老人。”苦兒聞訊也扭過頭看向台下,看到眼前這個杜二爺時眼睛睜得大大的,滿臉的驚訝。即使他不會說話但心裏卻很明白,這個杜二爺就是小時候曾救過他養過他的駝背老人。現在他隻是不明白,為什麽這位老人會出現在這裏,難道是要來救他?


    “喲,有什麽大事還讓您老出山啦?莫不是來湊熱鬧的?”鳳姑站在不遠的樹蔭下一看到他就過來巴結。雖然她年紀不大,但以前就聽過村裏的老人說過有個外姓老人憑著家裏的地位很是厲害,隻是從來沒見過。


    “你們知道他是誰嗎?”這位駝背的老人扯著嗓子指了指站台上的苦兒,“這是蘇文的兒子。”全場嘩然,人群裏像是炸了鍋,立刻一片窸窸窣窣的討論聲。沒人想過這就是那個人的兒子——一個畸形的大塊頭,即使他們之前追尋大腳印的時候有去過這個廢棄的屋子,但始終沒聯想到。反而這個杜二爺,雖是外姓人但很多人對他敬重有加,畢竟以前也算是有錢的老地主,隻是後來抄家衰落了就深居簡出起來,不管世外的事。如今,為了這麽一個畸形的家夥而出山,恐怕是大有文章。


    杜二爺清了清嗓子,繼續說道:“沒錯,我一個外姓人確實不應該管你們村的事,但實在看不下去。不管他是偷過什麽還是做過什麽嚇唬過誰,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為什麽這樣做!你們有沒有想過為什麽他會挖這些地兒嗎?還不是為了彌補他爸爸的錯,彌補那些被器官買賣的小孩。而他自己也是從小被囚禁,一關就是十年。”眾人一片驚訝聲,原來幾十年來一直對外宣稱因家庭暴力而不合的蘇文一家最後的真相竟然是這個樣子。曾經隻是聽說他們家有個很有福氣又很罕見的超大嬰兒,隻是不知道什麽原因最後這個孩子就了無音訊了。


    杜二爺擺了擺手,示意安靜:“自從那個晚上,蘇文的媳婦知道丈夫如何在外賺錢的真相後,一氣之下逃離了這個家,苦兒就從那時起被關在旁邊的小黑屋裏,這一關就是十年,智力也隻有十幾歲小孩的智商。不會說話也沒有人能跟他說話,不會走路每天看著太陽升起又落下,時不時的還惹來一串咒罵。後來我偶然發現了他就把他帶了出來,那幾年不知過的是什麽日子,沒有了母愛更別談什麽父愛了…。。這個樣子的小孩我相信還有更多,難道我們不應該同情嗎?”杜二爺吸了一口煙娓娓道來,看了看站台上的苦兒就像談自己的家事一般。苦兒眼眶裏噙滿了淚水,不是發出嗚嗚的哽咽聲。


    村長來了,人群裏低聲的傳道,又再一次的騷動起來。在這種封閉的小村落,也許村長對他們而言就是權威的代表。“咳咳,鄉親們冷靜冷靜,他做的事咱們都知道了,私自打人不合法製的。這樣吧,正好北京那邊的大隊來人了,就交給他們去處理吧。”村長急匆匆的趕來,和杜二爺對了眼看了看,就宣布了這樣的決定,因為有了杜二爺的一番解釋眾人心裏雖有不甘但也沒有人持反對票。


    保衛隊的學生們持著家夥,押著苦兒下台,經過杜二爺身邊時,苦兒充滿感激的眼神看著他,駝背老人隻是微微點了點頭,歎了口氣。半個小時後,站台上空空如也,大坪裏也是人走茶涼。


    兩日後,村長挑選了保衛隊裏5個精明能幹的學生負責押送,隨同北京來的專員一起押送這個龐然大物前往勞教所受成人教育。出發當日,紮著馬尾辮的女隊長眼眸明亮,驕傲的站在隊伍最前麵說:“再次強調,我,黃逸凡是你們的保衛隊隊長,這次押送隻需成功不需失敗。”這個叫黃逸凡的女孩是個精力充沛,小小年紀卻十分注重權利的人,此時她正右手一揮,苦兒被兩個瘦高的男生捆成五花大綁走了過來。


    “押上車!”女孩中氣十足的一聲令下,苦兒強行的硬塞了進去,七八個人一前一後的坐在軍用大車上沿著泥濘的路駛去。車開了幾公裏後,苦兒瞅著外麵漸漸遠去的蘇家村心裏特別失落,從小從未離開這個村落此時卻要像任人宰割的羔羊被運往另一個陌生的城市,過慣了獨自一人的生活如今還要擔憂前方會有什麽未知事正等著他。“不行,與其任人擺布還不如趕緊逃走。”腦海裏一個念頭閃過,苦兒掃視了一眼兩邊的人,他們正襟危坐臉上卻浮現出向往大城市的興奮。


    車子行駛了5個小時後,趁著所有人疲憊休息時,苦兒喊叫了起來:“嗚嗚……廁所……尿尿。”左右兩旁的小屁孩被這催促的嗚咽聲吵醒露出一臉的煩躁,戳了戳橫在司機和他們中間的隔間大聲說:“劉長官,麻煩停一下他吵著要上廁所。”


    突然一個緊急刹車,車子停住走下來四個人,用槍底部戳著這個大塊頭腰間指著旁邊一片密林說:“那邊,快去吧。”苦兒一直被抵著往前走,一個留著齊劉海的男生負責陪同。


    “劉長官,北京那邊大不大呀?聽說那邊有好多東西都是我們沒見過的。”休息之際,剩下的幾個孩子圍著從北京來的兩個人問前問後,滿臉的憧憬。


    兩個大人笑逐顏開被山裏孩子的淳樸給逗樂了:“是啊,那裏有很多好吃的,比如小糖人啊……”話還沒說完,不料前方密林裏傳來一聲尖叫,負責陪同的男生手中槍掉落了下來,整個人打暈在地,所有人愣住一秒準備一擁而上之時,老趙眯著瞄準林子搖晃最厲害的一處,“砰”的一下苦兒悶響一聲跪倒在地。幾個小孩眼疾手快地蜂擁而至。


    苦兒右腿深中子彈嚎叫著企圖掙紮逃跑,三個人衝了上去就是一拳一掌,秀氣的林凡一臉可怖的表情大喊:“怪物,怪物,還想跑,做夢吧!”領隊的隊長也是使出吃奶的勁兒將他拖了出來,外麵的兩個大人臉色慌張沒想到村裏的小孩如此厲害,眼瞧著女隊長也是霸道的甩他一耳光拖到車邊又是準備一腳,劉長官趕緊將他們拉開押進了車裏。


    被塞進去的苦兒滿目憤怒,左臉抓痕可見鮮血直流,幾個小孩盯得更緊了,眼神厲害無比:“呸,就憑你還想逃跑?肉搏怎能敵得過真家夥,智商真是小孩啊。”苦兒滿眼憤怒,他們小小的身影深刻印在眼中,突然他使勁搖晃掙紮起來,整個車子也隨之傾斜。兩三個人拚命拉住他,半邊身子都快貼了上去。


    “怎麽迴事?”劉長官在前麵喊叫了起來,車子搖晃得左扭右扭。“長官,是這個人不受控製了。”司機瞪眼看著前麵,劉長官也是傻了眼:“不是,我說的不是這個,是前麵……”突然不知從哪冒出來一個將近一米九幾的巨人,穿著女士襯衫攔住了車子,因來不及刹車整個車子受到驚嚇加上地上又有點打滑,忽然整輛車翻了過來,車石火花相交之際,幾聲悲慘的尖叫從車裏傳來,隨後又是戛然而止。


    陡然,整個世界仿佛靜止了隻聽得到樹葉沙沙作響,鳥兒飛過時驚訝的鳴叫,還有車尾部冒煙的茲茲聲。砰,突然車門打開,一隻流著血的手伸了出來,苦兒搖晃著頭從裏麵爬了出來,女巨人扯著他歪著頭看著,露出滿意的微笑,倆人牽著手向不遠處的密林裏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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