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即是善,妖即是惡。


    可是林靜閑卻看到狐妖為了報答男孩的恩情而三番五次出入險地。


    麵對虎狼之心的人類卻隻能節節敗退,最終逃匿荒郊野外。


    世人言之鑿鑿,更讓自己心驚膽戰。


    難不成是我自己黑白不分,是非顛倒?


    林靜閑坐在枝頭。


    他第一次想了這麽多。


    許久,林靜閑從腰後拿出那隻刻著“靜閑”二字的檀木曲笛。


    伶仃少年迎著風,和著月,悠悠地吹了起來。


    笛音婉轉,餘音繞梁。


    春風秋月,最容易勾起人們心底久藏的情愫。


    但這人世間自由情癡,可並非由風月而起。


    ……


    翌日清晨。


    林靜閑頂著兩個黑眼圈從樹上飄然落地,兩手負後,一步一步向泉津郡城門走去。


    他今夜幾乎是一夜未眠,僅僅在枝頭上小憩了半個時辰。


    而且時而寒風迎麵,刮得他瑟瑟發抖。


    現在他精神萎靡,不禁伸手打了一個哈欠。


    林靜閑慢悠悠地去了城口。


    卡關的還是昨日那個衙役。


    隻不過那個衙役手裏捏著一張燒餅,邊查視周圍情況,邊啃咬這手裏的燒餅。


    “謔,這不是昨日那位先生嗎?是辦完了差事迴來了?”


    見到林靜閑過來,衙役趕緊替他放行。


    林靜閑衝他招了招手,耷拉著腦袋往慶安街的方向走著,沒有搭理那個衙役。


    他現在唯一的想法就是迴客棧睡個迴籠覺。


    “阿嚏!”


    林靜閑聳了聳鼻子。


    在樹上好像吹傷了身子,得了風寒。


    他搓了搓手,心道:“得找那胡老漢要點工錢,去慶安街上的藥鋪子裏抓幾味藥來吃吃。”


    衙役看著他狠狠咬了一口燒餅,注意到了他的兩個黑眼圈,自言自語道:“說是去撒泡尿,難不成是去喝了一夜的西北風?”


    這時,城外來了一輛騾車。


    車上裝滿了麻袋,壓得軲轆吱呀響。


    “誒誒誒,幹嘛的!幹嘛的!!!”


    衙役趕緊上前去阻攔。


    趕車的男子從車上一躍而下,將腰間懸掛的董家佩飾遞給了他。


    趕車男子掀開一角麻袋,低聲道:“這是給董家送的燒飯的油麵,過幾日董家老爺壽辰上要用的。”


    衙役看了看手中腰佩,確實是董家的沒錯。


    他又上前瞥了一眼麻袋,驚訝道:“這麽多?”


    趕車的男子笑了笑,悄悄比了個大拇指,道:“董家!”


    林靜閑在街道上沒精打采地走著,突然聽到前方鼓聲震天,抬頭望去,駐足者熙熙攘攘。


    饒是他這般沒了精氣神,但也一時來了興致,於是上前走去,想要瞧個明白。


    咚!咚咚!咚!


    官衙泉津府外。


    一個麻衫老頭手持兩根棒槌,在鳴冤鼓上奮力敲打著,好像是要報官。


    老人額頭上滿是皺紋,麵容清瘦,兩隻昏暗的眸子此時卻浸滿了淚水。


    再仔細瞧去,老人背後麻衫破碎,皮開肉綻,好像受了大刑。


    圍觀的人都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林靜閑擠過人群看去,看到擊鼓鳴冤的人後頓時大吃一驚。


    這傷痕累累的麻衫老人...


    就是當日他在山中遇見的那個用驢子馱了他一路的老頭啊!


    他不是曾說要老城裏見閨女麽?


    怎麽會全身是傷的出現在了這裏?


    林靜閑心急,拉住人群中一位老婦人的衣角說道:“老婆婆,你可知道這是怎地一迴事?為何這老人全身是傷?”


    老婦人雞皮鶴發,身體也是年邁了。


    此時聽到少年問後,她遙遙頭歎氣道:“造孽呀!”


    “這老頭已經在這泉津府敲了兩天的鼓了。”


    “前天也是一大早就來伸冤,可是被衙役拉進去打了一頓殺威棒。”


    老婦人聲音顫抖道:“足足二十棍呢!”


    “被打得是血肉模糊,就這老頭的身板熬下來就已經不錯了。”


    “可是他今日又來伸冤,誰知他還能活不活得過今天...”


    二十棍?


    林靜閑眼中寒光一閃,問道:“可是何冤情?”


    老婦人還沒說話,旁邊的一個年輕小夥子突然說道:“聽說這老頭是個鄉下人,來泉津郡是找閨女來著。”


    “可是他閨女死了,所以就來這擊鼓鳴冤了。”


    “怎麽死的?”林靜閑急切問道。


    年輕小夥子抿嘴,歎息道:“聽說他閨女是青鵲街頭牌青樓鏡花水榭的一個娼妓。”


    “你說能是怎麽死的?”


    他又小聲嘀咕道:“青鵲街可是個混亂的地方。”


    青樓的娼妓?


    林靜閑難以置信。


    他記得他當時在驢背上說俏皮話,曾問過老人他女兒是不是在城中嫁了一個好姑爺。


    老人當時吞吞吐吐地應了一聲,他也沒放在心上。


    可是...


    “呔,說什麽混賬話呢?”


    雞皮鶴發的老婦人一巴掌拍在那小夥子的肩膀上,斥罵道:“人家那叫藝伎,不叫娼妓。”


    “隻賣藝不賣身的那種,你懂嗎?!”


    老婦人臨了還不解氣,罵道:“大小夥子整天竟說糟踐人的話,也不怕遭了報應?!”


    那小夥子悻悻然地閉了嘴,扭迴頭去不再言語。


    這時,府門大開,一個拿著水火棍的衙役從裏麵走了出來。


    水火棍一頭塗了黑漆,另一頭塗了紅漆,看起來極其威風。


    此刻卻被衙役拿在手中一棍子打在手無縛雞之力的老人的背脊上,將其打倒在地。


    老人手中的棒槌頓時掉在地麵。


    打人的衙役往地上啐了一口,罵道:“胡攪蠻纏!”


    圍觀的百姓中大多感到不忿,但無人敢上前製止。


    “哎小夥子你幹嘛去?”


    老婦人一把拉住往前擠的林靜閑。


    林靜閑剛想掙手甩開。


    結果發現一個身穿錦衣的年輕人從人群中走出,一步一步向上走去。


    他頓時停下了動作。


    “哎,董胥吏,怎麽是您呐?”打人的衙役看到此人後變了臉色,賠笑道。


    啪!


    一聲清脆的巴掌聲在人群中響起,簡直比之前老人鳴鼓聲都要響。


    衙役一邊的臉高高腫起,幾顆牙齒被打飛,整個人直接從台階上滾了下來。


    附近的百姓趕忙後退一步。


    董胥吏身材挺拔消瘦,但手勁卻非常不俗,一巴掌就將一個成年人給扇飛了。


    被打的衙役吐出一口血沫。


    他看著董胥吏的眼中不但沒有之前的惡毒之色,有是隻是無盡的恐慌和驚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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