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靜閑坐在櫃台後,一手托住下巴,一隻手在案上敲敲打打。


    他看著店小二手中端著飯菜上了閣樓,忽然叫住了他,道:“仲蒙,你是要送去哪個房間?”


    仲蒙是店小二的名字。


    仲蒙迴過頭來,說道:“天字號房間。”


    天字號!


    林靜閑突然從櫃台後躥出,一溜煙的跑上樓去。


    從他手中接過飯菜,林靜閑笑嘻嘻說道:“我來送,我來送,你先去歇息會兒。”


    仲蒙疑惑不解地拿著肩上白巾擦了擦手,邊下樓邊迴頭看他,心裏犯嘀咕。


    “這小子怎麽會突然這麽好心?”


    林靜閑來到房間外,深吸一口,心情略微有些激動,幹咳一聲,道:“薛姑娘。”


    久久無動靜。


    “薛姑娘?”


    林靜閑清了清嗓子,微微提高聲音。


    “哎呀,叫人家薛哥哥嘛!”


    屋內傳來一道女人發嗲的聲音。


    林靜閑頓時倒吸一口涼氣,頭皮發麻,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心道:“果真是妖!”


    吱啦!


    屋門被打開。


    一個打扮的花枝招展的“男人”推開了門,脈脈含情地看著門口送飯的少年郎,拋了一個媚眼。


    林靜閑猛然後退一步,瞠目結舌,結結巴巴道:“閣...閣下可是薛...薛樂兒?”


    男人對他施了個萬福,陰聲怪氣道:“正是在下呢!”


    林靜閑心中一萬隻羊駝在狂奔。


    他難以置信地看著麵前這個臉色塗抹脂粉厚得都能蓋一座瓦房的男子。


    林靜閑連忙將手中飯菜遞給了他,慌慌張張下了樓。


    “告辭!”


    走至樓腰處的林靜閑忍不住迴頭觀望了一眼。


    隻見妖媚男子扭著麻花腰,邁著蓮花步將飯菜提了進去。


    他胃裏立刻翻江倒海起來。


    男子長相確實不俗。


    本身就膚如凝脂,極其白潤,塗抹上脂粉後,更是比尋常女子多出一些韻味來。


    簡直比女人都要好看。


    要不是那清清楚楚的喉結...


    林靜閑一拍腦袋,暗罵自己混賬。


    自己一天天到底都在想些什麽!


    天字號房間。


    妖媚男子看著桌上的飯簍神色嚴肅,沉吟了一會兒,突然說道:“黎先生,剛才那少年可有古怪?”


    床邊帷幕後浮出一道人影,是一位頭發稀疏花白的老人,雖是年邁,但精神矍鑠。


    白發老人緩緩開口道:“體內有內力,但僅僅是個九品武夫,不算古怪。”


    妖媚男子撩了撩耳邊青絲,說道:“昨日我不曾見過客棧有這少年,故此懷疑。”


    白發老人道:“不會,謀劃就你一人,不可能泄露。”


    男子抿抿紅唇,若有所思道:“黎先生,董府的情況可打探清楚了?”


    白發老人頷首,說道:“董府不過是他們拋出的一塊引人耳目的磚頭罷了!”


    “其中最高境界的煉氣士也不過是鑄術境止途,公子...”


    白發老人緩緩道:“可以碾死。”


    男子笑了笑,極其不屑道:“連董府這種低賤的家族都可以成為他們的手中刀?”


    “我想,這朝堂之上若是掀起了風浪,他們有的隻能是作為蝦米被拍死的餘地了。”


    說罷。


    他悵然坐在板凳上,拈起花瓶裏的一朵白菊,傷心道:“可憐我那相好的了。”


    “雖說是出身市井,但遠比那群胭脂水粉看起來順人心多了。”


    妖媚男子惆悵道:“秋娘,說好我要帶你一起走的,可是你卻先我一步走了。”


    “放心,我一定宰了那個害你的畜生。”


    緊接著他從懷裏掏出一個胭脂盒,倘若無人地抹起了腮紅。


    許久,上好妝的男子衝著白發老人魅惑一笑,嬌滴滴道:“黎先生,您看我這樣能當上鏡花水榭的花魁麽?”


    白發老人冷冷道:“可以,畢竟你從家門外撕下一截褪色的對聯當唇彩和腮紅,都可以是黃花大閨女了。”


    “嗬嗬!”


    俊美男子伸出食指在脖子處輕輕一點。


    原本還清晰可見的喉結頓時消失不見。


    ……


    慶安街。


    轟隆隆!


    一輛馬車自南向北而來,滾動的車輪與地麵撞擊發出巨大的聲響。


    沿路的攤販看到來車後急急忙忙向街道兩側退去。


    但由於馬車速度過快,還是有許多攤販沒來得及後撤。


    案板上的橘子水果和蔬菜等嘩啦啦散落一地。


    不過攤販的主人卻是大氣都不敢出,悄悄退到一旁。


    馬車前是一個披甲的帶刀侍衛,坐在一匹良駒上,負責引路。


    “籲——!”


    帶刀侍衛勒轉馬頭,自馬背上一躍而下,來到馬車旁單膝跪下,抱拳尊敬道:“少爺,到了!”


    良久。


    馬車的帷幕被人斂起。


    一個身穿錦袍的臃腫胖子挺著一個大肚子鑽了出來,春光滿麵盡顯富態,嘴上的兩撇八字胡極為喜感。


    那名帶刀侍衛自覺跪爬到馬車下。


    八字胡胖子站在馬車上環顧四周,像是皇帝微服私訪巡查一般威風,又突然捂住鼻子。


    油光滿麵的胖子皺眉道:“這慶安街果真是最醃臢的市井。”


    “一股子汙穢氣,莫不是要髒了老子的鼻子?”


    “好好的泉津郡怎會有如此肮髒的地方。”


    胖子從袖子裏拿出一疊金絲手帕捂住鼻子,這才踩著人凳下了馬車。


    胖子來到一處匾額下,抬頭看了看。


    胡不喜?


    胖子冷哼一聲。


    隨行的幾個侍衛率先奪門而入。


    林靜閑正劈裏啪啦打著手中算盤核對賬目。


    客棧中也劈裏啪啦一陣騷動。


    有人酒盞落地,桌椅晃動。


    他懵逼地抬起頭看去,隻見幾名不速之客衝了進來。


    周圍的食客看清來人後都驚慌起身作鳥獸散。


    一個臃腫的八字胡胖子艱難跨過門檻擠了進來,仿佛十月懷胎的婦人般。


    胖子眼睛如同蘸油的刷子般在客棧中掃視了一遍。


    店小二頓時恭敬大聲道:“董大少爺!是什麽風把您給吹來了!”


    “快快裏麵坐,貴人光臨寒店,蓬蓽生輝啊!”


    仲蒙他見到來人後嚇了一跳,同時立馬裝成熱情的樣子,上去點頭哈腰。


    嘟嘟囔囔了一大堆,無非是一些讒言獻媚的話。


    那胖子聽得倒也舒心,突然一巴掌打在他的臉上,聲音尖銳,狠厲道:“是誰殺了老子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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