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龍九也不知道自己喜歡蘇二什麽。


    記憶裏就是個長相精致,霸道,又嬌氣的小家夥。


    他想要什麽,想盡一切辦法也要得到,有的時候過程很辛苦,他自己又不樂意去承擔,於是又會使出各種小計謀來忽悠別人幫他完成。


    最後苦頭都給別人吃了,他自己倒是拿到了全部好處。


    他和蘇二的第一次見麵,是在小家夥的生日宴上。


    彼時蘇二才六歲,穿著剪裁得體的小西裝,打扮精致,眾星捧月,雖然年紀小,但舉手投足間,也能看出一種非同尋常的貴公子氣質。


    他被龍泉帶著上前,那個時候秦老大和自己父親的關係還很好。


    他看到經常去自己家的秦叔叔,向來不苟言笑的臉上溢滿了寵溺的笑,這對於當時的龍九而言相當地新奇,於是忍不住就會去關注。


    長輩給他們做了介紹,他知道了,那個小孩叫蘇二。


    很奇怪的名字。


    不僅僅奇怪在姓蘇不姓秦,更奇怪的是那個二字。


    鮮少有人會以數字作為自己的名字,他叫龍九,是因為九這個字,在單數的自然數中是最大的,寓意他是人中龍鳳。


    可是二字……能有個什麽寓意?


    不過看在這小孩名字跟自己風格差不多的份上,奇怪就奇怪吧。


    他不愛說話,就在角落裏視線追逐著那道人影。


    很快,他就發現,小家夥貴公子的氣質完全是裝的。


    很多小孩子應該忌口的東西,他都忍不住想吃。


    怕挨訓,他會先忽悠自己的小夥伴吃,等那人先動了,他才會緊跟著動。


    最後被蘇女士逮到,剛要準備訓,小家夥就無辜地眨眼睛:


    “我看到他吃我才吃的。”


    一旁小孩的家長聽見了,有些尷尬,也不等自家孩子辯解,不由分說就是一頓胖揍,完了還得給小家夥道歉。


    小家夥就縮在一旁,龍九那個角度,能清晰地看到他嘴角揚起的壞笑。


    怎麽會有這麽惡劣的小家夥呢?


    龍九好奇,就忍不住靠近,靠近之後又愈發被吸引,被吸引的結果就是自此萬劫不複。


    龍九比蘇二要大整整五歲,即便那個時候他還沒有成年,但也察覺到了自己對於蘇二的情感是不一樣的。


    他有異樣的占有欲,他不喜歡看到蘇二對著別的孩子笑,不管對方是男是女,但是蘇二對著他笑時候,他又覺得自己仿佛擁有的全世界;他不喜歡看到蘇二流眼淚,不管他是真的還是裝的,隻要他哭,他就會覺得自己心口有很多根針在紮;他想要自己麵前這個小家夥,全心全意隻能看到他一個人!


    這種占有欲,幾乎到了病態的地步。


    等他察覺到的那一刻,已經迴不了頭了。


    那個人的一顰一笑已經深深紮根在他心底,並且瘋狂滋長,已經形成了一棵參天大樹,牽一發而動全身,一碰,就是錐心的疼。


    他知道他和小家夥不可能,不說他是龍家獨子,就說堂堂秦家的二少爺,秦老大會允許自己兒子走上這樣一條路?


    所以他一直小心翼翼地藏著自己那點小心思,不敢表露分毫。


    可就是在這樣的狀況下,龍家叛變了。


    一直圍在蘇二身邊的他,也沒心思去注意自己父親的異常,等他知道的那一刻,一切已經發生,再也沒有迴頭路可走。


    天知道當時對於他而言,整個世界都仿佛崩塌了!


    他知道一切再也沒有迴去的可能,他的父親,驕傲了一輩子,不可能在背叛之後還能做出投降這種丟人的事,龍泉的自尊不允許,追隨龍泉揭竿而起的那些人也不會允許。


    成長有時候就是一瞬間的事情。


    如果說,蘇二的成長是在他知道龍九背叛的那一刻,那龍九的成長,就是在他知道自己父親背叛的那一刻起。


    才十幾歲的他,以一種前所未有的冷靜,分析完所有的利弊,權衡一切可能,最後殊死一搏,賭上龍家的未來,換迴了蘇二不算順遂卻平安的成長環境。


    連龍泉都不會想到,他被自己兒子算計了。


    是的,算計。


    當初龍九去找龍泉,本就沒指望龍泉能再迴秦家。


    他隻是使了一出苦肉計,一招聲東擊西,看似被逼無奈說出自己對蘇二難以啟齒的感情,希望身為父親的龍泉可以諒解並且為他放棄野心。


    而實際上,他就是吃準了龍泉的性格,吃準了龍泉的狠,龍泉為了徹底斷他的念想,一定會放權。


    隻要他一手掌握龍家的所有權利,就不怕有人會對蘇二不利。


    他算計了一切,最後也的確是按著他預期的方向走。


    他拿龍家的未來,拿自己的未來,全部賭上了這一場無望的愛。


    可是如今,他卻發現,不是的,他和蘇二是有希望的。


    蘇二是女孩子,他的感情並不是齷齪而難以啟齒的。


    如果他當年沒有算計,而是乘著龍家還沒壯大之前,毅然決然說服自己的父親迴到秦家……


    如果他當初沒有懦弱沒有猶豫,堅定而大聲地向蘇二向秦家說出自己的感情……


    現在是不是,一切都會不一樣?


    之前的龍九,對於自己的所作所為,可以說是無怨無悔的,但是此刻,知道真相的他,不甘心,相當的不甘心。


    原來他以為的那份完全沒有可能的愛情,曾經那麽的觸手可得。


    前一刻,龍泉還在問他恨不恨。


    他當時的迴答是不恨,但此刻的龍九,恨得快發瘋了。


    如果沒有龍泉的背叛,哪怕他依然不敢將那份感情說出口,但是隻要再給他多一點的時間陪在蘇二身邊,就一定能發現一些蛛絲馬跡,他決不至於困在絕望的牢籠裏這麽多年!


    可是這些,永遠隻能停留在如果了。


    哪怕現在他知道蘇二是女的,以龍家和秦家的現狀,一切再無法迴頭了。


    所以他說蘇二殘忍,真的很殘忍。


    即便他擁有知道真相的權力,可是他都被騙了那麽多年了,繼續騙下去不好嗎?


    龍九想起他家客廳裏的那束白桔梗,慘笑出聲。


    無望的愛,真的是……無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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