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醉兒再次醒來的時候,已是第二日。


    她醒來的時候,仍在冰冷的地上,不著寸縷,渾身發青,也不知是凍的,還是被那蕭成歡給折磨的。


    她感覺渾身冰寒徹骨,便是那陽光透過窗棱落到她身上,包裹了她全身,她也感覺不到半絲暖意。


    花房之內空空蕩蕩的,寂靜得能清晰地聽到前堂傳來的送往迎來之聲。


    司馬醉兒掙紮著起來。昨日被那蕭成歡弄得太狠了,將將站起,身下便傳來一陣鑽心的撕痛,兩條腿發軟,簡直不是自己的,一腳踩下去,身子便也跟著跌倒在地。


    像潯陽別館這種風月之地,花房的設計與尋常之處頗有些不同,約莫是為了迎合那些歡客的某些意趣,這花房內竟擺著一麵巨大的落地銅鏡,正對著床榻之處。


    司馬醉兒這一跌,便在銅鏡之中,看到一個極為狼狽的人兒。


    司馬醉兒這一看,忍不住心中大慟。


    曾幾何時,她還是鎮遠侯府的掌珠,父母對她是捧在手裏怕飛了,含在嘴裏怕化了。十六年來,卻是半點委屈也沒有讓她受過。更何況,後來還多了一個對她體貼入微的步飛羽,她若說要天上的星星,步飛羽絕不會給她摘月亮。


    可是,這樣的幸福,在那個月圓之夜,悉數被毀。


    父母被殺,舉家被滅,步飛羽下落不明。


    而她,為了救甄兒,潛入這潯陽別館,更是落到如此下場。


    “蕭成歡!”銅鏡裏,蓬頭垢麵的女子,赤紅著雙目,眼裏的兇光如瘋魔一般。“蕭成歡,我司馬醉兒發誓,定要你血債血償,以祭我司馬家滿門上下!”


    司馬醉兒抹了抹淚,強忍著身體的不適,掙紮著,緩緩而起。艱難地跨了兩步,便倒了在榻上。


    她拉過床上的錦被,將自己周身包裹了起來。昨日的那一身羅衫,先是被那潯陽王毀了大半,後來再遭蕭成歡的毒手,那衣裳早已碎的不成形狀,無法再穿了。


    可這花房離她所居之處,尚隔著一座院子,眼下,她這般模樣,如何迴得去?若是平常,說不定潯陽別館派到她身邊伺候的那個小丫鬟會來尋她,可經昨天這麽一著,這潯陽別館的館主明顯是那蕭成歡的手下,這潯陽別館,還有誰能幫她?


    正想著,門口突然傳來了聲響。司馬醉兒被虐得狠了,已然成了驚弓之鳥,聽到推門聲,渾身抑製不住地顫抖起來。


    她費力地抬手疲軟的胳膊,將床榻前的幔帳一把扯落,錦被將自己捂得嚴嚴實實的,仿佛這樣,便才安全了些。


    “姑娘?瑟瑟姑娘?”一前一後的腳步聲,很快就到了床前。來人低低地喚道。


    司馬醉兒凝神屏了唿吸。


    帳外二人隻當她睡著了。其中一人便道:“罷了,且將東西放下吧!”


    另有一人怯聲道:“瑟瑟姑娘往後就要住花房了嗎?”


    在潯陽別館,隻有賣身的姑娘才會住花房,像司馬醉兒這樣原本隻是賣藝的伶伎,卻是統一住在後院的。


    可眼下,司馬醉兒的情況卻又與別的花娘不同,別個是賣身,司馬醉兒卻是被她們館主的座上賓給破了身。


    “此事自有館主和公子定奪,豈是你我可以置喙的?”先前那人低喝道。匆匆將人拉了出去,好似這花房內有什麽洪水野獸一般。


    司馬醉兒聽聲,這些婢女仍將她喚作瑟瑟,顯見自己的身份雖然暴露,似乎也僅限於那蕭成歡和狄秋娘知道,倒還沒有傳散開來。


    也好!司馬醉兒慘然一笑,從此之後,就做這潯陽別館中的曲瑟瑟吧,免得傳了出去,堂堂鎮遠侯府的小姐,落魄到千人枕萬人騎,傳將出去,平白汙了父母的清名!


    司馬醉兒側耳聽了聽,外麵果然沒有了動靜。


    這才拖著虛軟的身子坐了起來。悄悄地掀開幔帳一角,果然室內已無人,床前的案桌上,卻擺著兩套明豔的衣衫。


    司馬醉兒裹著錦被,艱難地下床,將衣衫穿上。這才迴過神來去尋她那被蕭成歡撕落的易容 麵具。


    可任她尋遍了整個花房,也沒見那麵具的蹤影。


    司馬醉兒心頭一刺,感覺有某種東西迅速流逝,再也把握不住了!


    這麵具,是她及笄之時,步飛羽贈予的禮物。一直以來,都被她小心收著,若不是司馬家慘遭滅門之後,她要尋找甄兒,需要換個身份來躲避魔教的追殺,定是舍不得拿出來的。


    可如今,她清白被奪,想來與步飛羽已再無可能,這麵具,權當是兩人之間的一點念想。可偏偏,上天連這點卑微的願望都不願替她達成。不過一夜,這麵具竟然便丟了!


    司馬醉兒到底隻是一個二八年華的少女,遇到這般非人的遭遇,本恨不得一死了之,奈何家仇未報,甄兒尚未得救,她隻有忍。


    可忍字頭上一把刀,每一下,都紮得她鮮血淋漓,痛不欲生。


    司馬醉兒再也忍受不住,伏案痛哭。


    約是被她的哭聲驚擾,花房的大門再一次被推開。司馬醉兒聽到輕碎的腳步聲朝她疾步走來,在離她約莫三步外,卻又停住了。


    “姑娘——”怯生生的聲音,司馬醉兒聽聲分辯,正是服侍她的那個丫鬟,笑兒。


    因未戴麵具,司馬醉兒索性掩了臉,並未迴頭。好在她初遭不幸,笑兒也並未起疑。


    隻那笑兒卻是個嘴笨的,隻喚了一句,卻囁囁的不知該說些什麽。思忖半天,竟道了一句。“姑娘莫要傷心,姑娘跟了公子,總比跟了外麵那些男人要強些,咱們別館裏多少姑娘想伺侯公子都輪不上機會呢!以姑娘您的才情,公子,總不會虧待了您。”


    司馬醉兒聞言,生生被氣岔了氣去。


    她深吸了口氣,忍了又忍,方打發笑兒出去替她買些東西物什!


    東西看上去倒是尋常之物,多數是藥材。可是,這潯陽別館,便是丫鬟小廝身子不適,都有專門的大夫看診配藥,更何況姑娘們。自是不必外出買藥的。


    笑兒不解地問道:“姑娘,你要尋這些東西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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