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他立刻迴答,沒有一秒停頓。


    聞言,馬鬱佳露出一個如釋重負的笑容,彷佛卸下了原本壓在身上的千斤重擔,她終於可以放心了。


    她相信他,相信他告訴她的每一句話。


    「晚安。」她柔柔的對他說:「我相信我今晚可以好好的睡一覺了。」


    「有心心在你身邊,你一定可以。」這對母女似乎在看到對方的第一眼就建立起牢不可破的感情,令他也大感意外。


    馬鬱佳點點頭,他則緩緩收迴手,兩人相視一笑,接著她輕盈的轉身走出了他的書房。


    當書房門關上的那一刹那,牛斯平突然感到有點失落。


    這份幸福可以永遠嗎?


    他有能力可以守護這個完整的家嗎?


    一夜好眠的馬鬱佳,一睜開眼,便覺整個人神清氣爽,正準備下床,卻發現心心像隻八腳章魚般,手腳都纏在她身上,好像很怕她會突然不見一樣,她既覺得好笑又感到心疼,更下定決心自此要當個全世界最好的媽媽陪著她。


    小心翼翼的移開女兒的手腳,馬鬱佳躡手躡腳的下床先去梳洗,而後來到廚房,烤了吐司也煎了荷包蛋、火腿,冰箱有什麽她就弄什麽,再拿出牛奶、麥片,等一切準備就緒之後,她才去叫女兒起床。


    叫女兒起床、看她準備去上學,這是多麽新奇、甜蜜又愉快的經驗,她告訴自己,一切重來,她要擺脫所有的負麵情緒,每一個當下都可以是新的開始,每一天都可以是新的一天。


    「心心……」當她用溫柔且親昵搔癢方式叫女兒起床時,她自己也玩得很開心。


    牛心琦馬上睜開了眼,爸比不會用這樣的方式叫她起床,所以……她像是上了膛的槍,整個人跳了起來,這不是夢,她是真的有一個媽咪,她沒有在作夢。


    「媽咪!」她馬上撲到馬鬱佳的懷中。「你沒有走!你還在!」


    「我當然在。」她抱緊了女兒,聲音有些哽咽。


    「我以為我在作夢。」牛心琦帶了一點童稚的鼻音說,她想哭。


    「太陽公公出來了,你沒有在作夢,快點吃早餐,然後準備上學。」她催著女兒。


    「不然就要遲到了。」不知何時站在門邊的牛斯平開了口,看著這對母女一早就在上演感人的親情大戲。


    「媽咪,你可以送我去學校嗎?很多小朋友都是媽媽送去的。」牛心琦熱切的要求著。「爸比為了送我,每天都得提早去公司,你送我好不好?」


    「當然好。」馬鬱佳想也不想的就答應,「但是媽咪沒有車,我們要走路哦!」


    「我喜歡走路。」牛心琦隻差沒有喊萬歲。


    「從家裏到她的學校,走路大概要十分鍾,你可以嗎?」牛斯平有些擔心的問,他不希望她勉強自己。


    「當然可以。」馬鬱佳求之不得,她看著女兒,開心的問:「心心,你知道怎麽走去學校嗎?」


    「我當然知道。」牛心琦一想到可以牽著媽咪的手,邊走邊聊天,像遠足一樣的走去學校,她就開心到像要飛起來似的。


    「那……」馬鬱佳轉頭看向牛斯平,開起了玩笑。「心心不需要你了。」


    他的心猛的一沉,他當然知道這是玩笑話,也感覺得到她的心情變好了,正在慢慢融入這個家,但……這並不是她真正的家啊!


    牛斯平和大學時的死黨兼籃球隊隊友,也是女兒的幹爹羊柏文,約在一家日式燒烤居酒屋見麵,麵對人生上的大轉變,他實在需要一個可以好好說上話的人。


    個性大而化之、不拘小節的羊柏文,是個工作時間很自由的文字工作者,出版了幾本偵探小說,在藝文界小有點知名度,帥哥一枚的他,還有經紀人想要簽下他往演藝圈發展,偏偏他隻對文字有感情,也努力成為一個知名作家,像那種要拋頭露麵的工作,他沒有興趣。


    對於幹爹這個角色,他扮演得很稱職,反正時間怎麽安排他可以自己作主,所以隨時可以支持牛斯平。


    「心心呢?」羊柏文比較關心這個,所以一坐定之後,他馬上急問,因為牛斯平隻line他,要他幾點時到這家居酒屋,有急事。


    「在家。」牛斯平的表情是有點悶悶的,他拿起桌上的點菜單,漫不經心的看著。


    「一個人嗎?」放這麽小的孩子自己在家可不行!


    「有人陪。」牛斯平笑笑。


    「臨時保母嗎?」聽好友這麽說,羊柏文才稍微放寬心,在牛斯平用原子筆劃好要點的東西之後,他接過單子看,並隨口問道。


    「不是,是心心的媽咪。」牛斯平丟出了一顆炸彈。


    果然,羊柏文所有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他沒有再加點任何東西,隻請服務生來收走點菜單,並且叫了一壺清酒。


    「你是說汪采彤迴來?」他知道心心的生母,也知道牛斯平和汪采彤是怎麽迴事。


    「不是。」對那個女人,牛斯平沒有什麽記憶和留戀。


    「那……」


    服務生送上了清酒和兩個小酒杯,牛斯平隨即倒了一杯給自己,迫不及待地空腹就喝。羊柏文也很識趣,自己動手倒酒,他的好哥兒們一定是碰上棘手的問題了。


    「是馬鬱佳。」幹了一杯清酒之後,牛斯平覺得整個人終於比較正常了些,他願意好好的說說他和馬鬱佳的事。


    「你書桌上那張照片的主人?!」羊柏文當然知道有馬鬱佳這個人,隻是不認識。


    「就是她。」牛斯平苦笑。


    「她現在在你家?!」羊柏文不敢置信。


    「還成了心心的媽咪。」他也不知道事情為什麽會順理成章到這般田地,明明不可能的事……都變成了可能。


    「不會吧……」羊柏文是寫小說的,這麽曲折離奇的發展,都可以拿來當作他的小說題材了。「她和你不是失聯很久了嗎,怎麽會突然變成心心的媽媽?」


    「我開車撞到了她。」這是事實。


    「在茫茫的人海中,你居然開車撞到了你的初戀情人?!」這個梗他可以借來用用。


    「她失憶了。」牛斯平又說。


    「等等!」羊柏文覺得好奇又想笑,但見好友表情認真,隻好忍住,導致五官有點扭曲。「你是說她什麽都記不得了?」


    「目前是這樣。」


    「哇靠!」羊柏文忍不住脫口而出。「你是不是想要和我搶飯碗啊?!」


    牛斯平也覺得很不可思議,但事情就是如此,他隻好將經過娓娓道來,不到七十二小時,他的人生已經徹底翻轉。


    羊柏文一直都沒有插嘴,一個會寫小說的人,習慣聆聽,但他也覺得這樣的巧合已經到了有些詭異的程度,明明已經十五年沒有聯絡的兩人,現在居然成了夫妻,還有個現成的小孩?!


    下酒的小菜都送上來了,有燒烤、有醃漬、有冷盤,但似乎都比不上清酒來得吸引人,他們幾乎都沒有動筷子。


    「那現在呢?」羊柏文較關心後續發展。「不,是未來呢?」


    「未來還沒有發生。」牛斯平抱持著走一步算一步的心態,事情隻要不爆發,他就盡力維持目前的假象。


    既然過程都清楚了,羊柏文現在比較想了解的是哥兒們的心態,對……馬鬱佳。


    「你可以不把她帶迴家、可以不把她當妻子,你為什麽要這麽安排?」


    「她失憶了,我要照顧她。」


    「你可以把她交給警察,讓警察去查出她目前的身分、家人,她也三十歲了,一定有自己的生活,她的親人若發現她不見了,一定會很著急。」羊柏文偵探小說寫多了,本就比較理智,也很注重邏輯性。


    「沒看到新聞或報紙有找她的尋人啟事或是畫麵。」牛斯平也是這麽說服自己。


    「斯平,你是在走險棋。」


    「我已經走了。」而且沒有一絲後悔。「反正她現在好好的在我身邊。」


    羊柏文了然於心的一笑。「所以說了半天這個女人一直在你的心中?」


    是的!馬鬱佳一直都在,曾經他以為自己會忘了她,以為她總有一天會從他的心底深處連根拔除,是她自己消失、不再和他聯絡的……


    但是他錯了!她一直沒有不見,她根深蒂固的一直存在於他的人生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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