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過進入河曲城的深夜,黃秀和穀英安排好營盤,布置好暗哨,便各自歸帳睡覺了。


    黃秀正在睡夢中,猛聽見外麵有人低唿“嫂子,嫂子。”是穀英。


    黃秀好一陣才反應過來,這是在叫她。


    黃秀是女子的身份人人皆知,而又天天住在李過的屋子裏,說黃秀和李過兩個人沒有關係,說破大天也不會有人相信。穀英雖與李過不是親屬,可他與劉體純一樣,自幼與李過長到一起,一直把李過當兄長看待。黃秀是李過的屋裏人,穀英稱嫂子也不為過。而且,穀英對黃秀恭恭敬敬的,完全服從黃秀的指揮。


    “嫂子!”穀英又低聲輕喊。


    “什麽事?”黃秀一邊問,一邊快速穿上衣服,走出了帳外。


    “嫂子,哨探稟報,說是遠處有很多牛羊的叫聲,似乎有些人趕著牛羊向這邊走過來。我已經命令士兵們做好了準備,是戰還是走,還請嫂子示下。”穀英恭恭敬敬的說。


    “是麽?”黃秀對著這個意外的情況有些措手不及,按道理講,他們應該進行躲避,以免影響進城的李過的安危。可是二百多人的營帳也不是說搬走就搬走的。


    “準備戰鬥。”黃秀命令。


    原來,這裏是山、陝,蒙的邊界,雖說邊界防守嚴密,可是仍有人在此出入。一部分人是為了活命,跑到蒙古境內,也就是所謂的走西口。而還有一些人則大大方方的出入關口,那就是商人。


    一直以來,人們將河曲、西口的長城以外叫口外。口外沒有別的,有的是的是蒙古族的牛和羊。而山陝一帶的人們喜食牛羊肉,更遠一些,甚至有的商家將口外的牛羊送到京城。口外的牛羊吃的是豐足的水草,加上遊牧部落的放牧,使得口外的牛羊肥而不膩,沒有膻味,極其有名。


    從口外將牛羊運送過來,沒有其它的法子,隻能是趕!


    一般來說,商家會派一名掌櫃帶上些護衛,然後再雇一些健步。那些健步負責趕羊。趕羊的習俗直到近代才漸漸消失。而當時有實力趕羊的基本是大的商家,小門小戶的趕上兩隻羊,半道羊被搶了不說,甚至有可能丟了性命。


    而那些與口外進行貿易的商家實力都是不錯,而且他們與有名的農民軍和官府都保持著密切的關係,這些商家是山西人,也就是晉商。這一切,都是由晉商中最有名的山西八大家把持著。


    今天趕過來的一批羊正是山西八大家中,實力最大的範家的貨物。因為聽說陝西的農民軍要進入河曲,範家的東家範永棟決定在農民軍進入河曲之前趕過一批牛羊來。範永棟的眼光一直不錯,匪亂至河曲,短時間沒人肯運送牛羊,他相信羊肉的價格一定能夠上漲。所以,範家這次從口外趕過來的羊是最大的一批。


    負責管理趕羊的是範家的掌櫃錢多多,錢多多本來是範家的大掌櫃,因為與東家範永棟在一些原則上的事情上產生嚴重分歧,所以從大掌櫃變成了二三流的小角色。他們產生分歧的原因就是滿清,此時的滿清叫後金。


    範永棟是純粹的商人,兩個字,賺錢。盡管大明與滿清處於敵對狀態,可是範永棟毫不理會,依然與滿清互相貿易。這本是商人為了逐利而已,但是範永棟竟然充當了滿清的探子,將當時自己所知的明朝內部的事情都告訴了滿清。


    這是大掌櫃錢多多所不能容忍的,錢多多雖然是商人,但是堅信,君子愛財取之有道。更主要的是民族大義上絕不含糊。


    因為錢多多做生意、經商確有獨到之處。所以,即使範永棟與錢多多分歧嚴重,範永棟也沒舍得將錢不出趕出範家,而是將錢多多派到西口這條商業線路上來,身份地位也低了很多,以示懲戒。錢多多並不在乎,因為他不想給範家幹了!


    不過此時錢多多並沒在趕羊的商隊中,他早就帶領著幾個護衛趕到前麵的巡鎮去為商隊做前站。進入口內之後,錢多多出聽說陝西的農民軍要到河曲來,便催促著商隊快速前進,而他則不時的趕到商隊的前麵做準備,以便商隊到達後快速休息,然後快速趕路。


    現在率領商隊趕羊的是護衛隊長帶著十幾個護衛和三十幾個健步,他們進入口內後就放鬆了下來。現在陝西的農民軍還沒到,山西地麵上,商家與官府接觸的極為密切,即使是普通的商家也有一兩個靠山,更何況這是大名鼎鼎的範家的貨物,誰人敢劫?


    但是錯了,商隊遇上的是什麽也不知道的黃秀和穀英。當然,如果李過在此,他們更跑不了。


    當四周想起隆隆的馬蹄聲時,騎在馬背上打瞌睡的護衛隊長清醒過來,不好!有劫匪。


    “我們是山西範家的人!”護衛隊長在黑夜裏大聲的喊道。


    “去你娘的?愛誰誰!老子是三邊總督洪承疇大人的人。”黑暗中傳來細聲細氣的說話聲,是黃秀。


    “哦,自己人,我們東家範永棟和三邊監軍盧久明大人是知交,大家千萬不要誤會。”護衛隊長打出牌號,既然是洪承疇的人,那就不怕了。那洪承疇雖是三邊總督,可作為三邊監軍的大太監盧久明的麵子可是連著天的。


    可是事情並沒有像護衛隊長想的那樣,這群兵來勢兇猛,兩個護衛無意識的拿著刀比劃了兩下,立刻被砍落馬下,護衛隊長立刻一動也不敢動,兩個機靈的健步偷偷的倒在地上裝死。


    護衛隊長心裏暗罵,奶奶的,敢砍範家的人,活的不耐煩了。


    隻一唿哨的功夫,商隊被繳了械。


    “我要見你們的頭!”護衛隊長被拉下馬,摔了一個趔趄,不免生氣。


    火把漸漸點亮起來,護衛隊長被帶到一個小校的跟前。護衛隊長看看這個小校,身材瘦瘦的,眉目倒還清秀。


    “我們是範家的人!”看著麵前的小校樣子並不兇狠,護衛隊長喊了起來。


    “我們和盧久明大人是朋友!”護衛隊長越發的放恣起來。


    “請你們立刻放了我們,我相信我們還能做朋友!”護衛隊長繼續說著。


    “閉嘴!”那瘦弱的小校嗖的拔出腰刀,護衛隊長立刻閉上了嘴巴“我倒是想放了你,可是我還不知道我家大人想不想放你!”


    “官爺,您老貴姓,您家大人是哪一位?出門在外,不過是求些錢財,何必動怒呢?”護衛隊長的聲音軟了下來。


    “我叫黃秀,我家大人姓李!放不放的,你得等!”黃秀說完,護衛隊長還要再問,黃秀一揮手,如狼似虎的士兵們撲了過去,將包括護衛隊長在內的商隊人員全部捆綁起來。


    而此時,在前麵鎮子裏,掌櫃錢多多已經安置妥當,準備迎接商隊。


    錢多多想躺著休息一會,這段時間操勞,他很累。可是錢多多剛剛閉上眼睛,立刻被人叫醒了。


    “什麽事?”錢多多問。


    “掌櫃的,商隊被劫了!”


    錢多多撲棱一下從床上站了起來。錢多多是個極有商業操守的人,盡管這次趕羊的貿易將是他在山西範家的最後一次商業活動,但錢多多依然要做到善始善終,如果這一次出現問題,無疑會給他的聲譽帶來不好的影響。聲譽,對商人來說,比命還重要。


    逃走向錢多多報信的是那兩個裝死的健步,錢多多仔細詢問了事情發生的經過。健步隻知道是洪承疇的邊軍劫了羊,其餘的真不知道。


    洪承疇的人倒還好辦些,就怕是假冒的,錢多多想到了這種可能性。但錢多多必須親自去處理,即使有危險也要去,這是做掌櫃的責任。


    “帶上些錢,跟我走!”錢多多吩咐著。錢多多心想,既然遇見了這事,肯定會損失一些錢和羊了。


    可是錢多多很快後悔來這一趟了,因為錢多多帶著禮物前來拜會黃秀的時候,錢多多與隨從人員隻來得及對黃秀深施一禮,,什麽都還沒說呢,就被五花大綁的關了起來。


    錢多多見到了被關著的護衛隊長。


    護衛隊長問錢多多“掌櫃的,怎麽辦?”


    錢多多一晃腦袋“不妨,東家人頭熟,一定會救我們的。”錢多多卻不曾想到,他在這裏不但沒被救出去,命運更會有一個翻天覆地的變化。


    而黃秀再也沒接見被俘的商隊人員,不是不想,而是不知道該怎麽進行處置。都關著,還是留給李過處理吧。


    第三天,黃秀等人吃了宰殺的羊肉,遠處傳來了馬蹄聲和煙塵。進行放哨的士兵觀察了一陣,向黃秀稟告“是咱們農民軍的人。”


    黃秀跳上戰馬,抽出刀,“拿出武器,做戰鬥準備,保護我們的羊,誰敢搶羊,就殺了他!”


    穀英問道“要是來的是李自成的人怎麽辦?”


    “不管是闖將李自成,還是闖王高迎祥,就是大頭領王嘉胤來了也不行!”黃秀瞪著眼睛“這些羊要讓我們爺去處理,爺見我們抓了這麽多的羊,說不定會賞我們呢。”黃秀說道李過,眼神溫柔起來,戎裝下,靚麗的容貌帶著倔倔的表情,煞是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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