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河南岸。


    宋軍大營,中軍大帳。


    趙桓探望傷兵後,就迴到大帳思考下一步的安排。


    完顏宗望初戰失敗,卻不可能因為黃河天險就半途而廢,一定會再度南下進攻。


    下一波攻勢,必定更強。


    必須早做準備。


    在趙桓思考的時候,宗澤神色激動的走了進來,行禮道:“官家,我們和金人一戰,大獲全勝。”


    “這一戰斬殺六千餘常勝軍,還俘虜三千兩百餘人,極大的振奮了士氣。”


    “更讓所有人知道,金人不是無敵的。”


    “我們是能打贏的。”


    話語中,隱隱帶著顫音,那深邃睿智的眸子中都多了一層霧氣。


    皇帝冒著風險禦駕親征,在黃河南岸擋住金人。


    這是大宋之福!


    趙桓看著疲倦卻激動的宗澤,寬慰道:“宗公,今日一戰的取勝隻是開始。”


    “未來,我們會取得更多的勝利。”


    “曾經,是我們大宋聞金色變。將來,一定是金人聞宋而色變。”


    “大宋一定能崛起。”


    趙桓擲地有聲的話,讓宗澤心中激動,鄭重道:“臣相信官家。”


    趙桓想了想,吩咐道:“宗公,接下來有兩件事要立刻安排。”


    “第一,安排士兵去西路太原府,告知朕擊敗常勝軍的消息。”


    “第二,安排士兵返迴東京,宣傳此役的捷報。如今東京城人心浮動,正需要大勝的消息安撫人心。”


    宗澤一副深以為然的模樣,點頭道:“官家說得對,臣接下來就安排。”


    在宗澤準備告辭時,有士兵進入,稟報道:“官家,金國使臣劉彥宗求見。”


    趙桓若有所思,吩咐道:“帶進來。”


    宗澤立刻急了,勸道:“官家,劉彥宗是個大宋通,對大宋的人心和兵力等情況了如指掌。”


    “完顏宗望滅宋的計劃,就是劉彥宗親自製定的,更是他一力煽動,促成了金國的大軍南下入侵。”


    “我大宋北境萬千百姓,就是因為劉彥宗而殞命。”


    “此寮,必殺之!”


    宗澤紅了眼,近乎咬牙切齒道:“不殺此寮,大宋難安。”


    趙桓也知道劉彥宗的情況。


    這人是遼人,卻歸順了金人,一心一意為金人效力。


    之前劉彥宗出使東京,被趙桓收拾了一次。


    這一次又來了。


    趙桓忽然靈機一動,笑說道:“宗公,殺劉彥宗的事情,朕來布局。”


    宗澤一聽是布局,問道:“官家不直接殺嗎?對付這樣的人,直接殺了一了百了。”


    趙桓搖頭道:“直接殺劉彥宗,頂多讓完顏宗望死一個心腹,卻讓投降金國的漢人和遼人同仇敵愾,誓死抵抗我們。”


    “朕來運作,要讓完顏宗望親自殺劉彥宗,動搖完顏宗望的軍心,既殺人,還要誅心才行。”


    宗澤驚訝道:“怕是不可能。”


    趙桓自信道:“宗公拭目以待,就算沒成,對我們也沒什麽影響。”


    宗澤見趙桓信誓旦旦,點頭道:“臣相信官家。”


    不一會兒,劉彥宗峨冠博帶的走進來,一副名士姿態,渾然忘記了出使東京城的狼狽。


    他眼神自信,昂著頭拱手道:“金國使臣劉彥宗,拜見南朝皇帝。”


    來的路上,他擔心被刁難。


    真正見到了趙桓,劉彥宗隻剩下自信,沒有顯露半點怯弱,這是外交使臣必須有的姿態。


    必須強勢!


    你露怯,就會被拿捏。


    趙桓神色柔和,不疾不徐道:“劉彥宗,你是哪隻腳先邁入營帳的?”


    劉彥宗愣了下。


    趙桓問這個問題,是有什麽忌諱嗎?


    劉彥宗打起十二分精神,迴答道:“我剛才,是左腳先進入營帳的。”


    “混賬!”


    趙桓眼神凜然,嗬斥道:“朕最痛恨的,就是左腳先邁入覲見,這是瞧不起朕。來人,把劉彥宗拖下去,先杖責十軍棍再談。”


    啊!!


    一聲驚唿從劉彥宗的口中傳出,他臉色都瞬間煞白。


    先邁左腳要挨打,是哪門子的道理?


    劉彥宗急切道:“趙桓,你不能打我,不能……”


    可惜士兵已經進來,架起劉彥宗就往外走,轉眼傳來砰砰的撞擊聲,以及劉彥宗淒厲的慘叫聲。


    “趙桓,我是金國使臣,不能這樣對我,啊……”


    慘叫聲、喊聲和棍棒聲縈繞不絕。


    宗澤聽在耳中,心中卻覺得無比暢快,讚歎道:“官家英明!”


    趙桓說道:“宗公別急,且看好戲。”


    兩人交談著,沒過一會兒,十軍棍結束,劉彥宗拖著疼痛的身軀,一瘸一拐的進入,再一次說道:“南朝皇帝,我……”


    趙桓打斷道:“你剛才,是哪一隻腳先邁入營帳的?”


    劉彥宗毫不猶豫道:“是右腳!”


    趙桓一巴掌拍在麵前的案桌上,大怒道:“朕最恨右腳先邁入覲見的人,來人,給朕拖下去再打十軍棍。”


    劉彥宗一瞬間頭暈眼花,急切道:“趙桓,你,你……”


    趙桓下令道:“拖下去!”


    士兵架著劉彥宗就往外走,不一會兒,營帳外又傳來啪啪的撞擊聲,以及劉彥宗的慘叫聲。


    宗澤忍不住笑了,讚歎道:“官家收拾劉彥宗的手段,真是絕妙啊。”


    趙桓說道:“遇到惡人,必須比惡人更惡,收拾了他再談。”


    啪!啪!!


    撞擊聲,在營帳外迴蕩。


    好一會兒後,士兵才停下,劉彥宗奄奄一息的趴著,隻覺得屁股的骨頭都要裂開。


    這一刻,劉彥宗明白了。


    趙桓故意的,就是找個理由收拾他而已。


    劉彥宗心中打起了退堂鼓,立刻就想迴去。可是他挨了二十軍棍,現在就迴去,等於二十軍棍白挨了。


    尤其是沒有完成任務,完顏宗望也可能遷怒於他。


    劉彥宗自我安慰後,決定拚了。


    他忍著痛,咬著牙,拖著疼痛的屁股起身,再次進入營帳中,看著坐在正上方的趙桓,行禮道:“金國使臣,見過南朝皇帝。”


    趙桓問道:“劉彥宗,屁股還疼嗎?”


    劉彥宗一字一頓道:“當然疼了,趙皇帝恣意羞辱使臣,枉為一國皇帝。”


    趙桓微笑道:“你誤會朕了,朕這麽做,是為了保護你。”


    “你想一想,你來朕的營地,沒有完成任務就迴去,必定遭到完顏宗望的遷怒。”


    “朕已經處置了你,完顏宗望總不能再遷怒了吧。”


    “他還得安撫你。”


    趙桓一副江湖熱心腸的及時雨姿態,感慨道:“朕這樣仁義的人,太少見了。天不生我趙桓,仁道萬古如長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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