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新柔冷哼了一聲,胸膛的深處泛著尖銳的刺痛,恨聲道:“你父親從來都沒放棄過要找到他。”


    陳錚認祖歸宗,那是必然的事情。


    薄紹寬背脊冒涼。


    焦慮不安,從他的心底翻滾,洶湧地衝到了他的喉嚨。


    父親這些年一直在找他那位從未謀麵的大哥這事,薄紹寬是知道的,母親也時不時提醒他:薄譯是父親最心愛的女人生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外人都說父親生性涼薄,似乎什麽事情都入不了他的眼,包括妻子兒女。


    在薄紹寬的記憶裏,父親從來沒有抱過他,親吻、誇獎那些都跟他沒有任何關係。


    至於母親,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她丈夫的心根本就不在她的身上。


    薄紹寬小時候不明白,以為是自己哪裏做得不夠好,表現不夠優秀,所以父親才會不喜歡自己;他還一度以為父親天生無情,根本不懂得愛人,直到很多年前的那個除夕夜,他才知道父親不是不會愛人,隻是不在意他們這些壓根就入不了他的心他的眼的人。


    他到現在都還記那時的情景,他們一家人正在吃團圓飯,張助理突然出現,帶迴姑奶奶拍戲時不慎從馬背上摔了下來的消息。


    父親麵色頓時大變,整個人猛然站了起來。


    那是他第一次從父親的臉上看見驚慌失措。


    父親什麽話都沒說,甚至都沒迴頭看一眼自己的妻兒,急急忙忙離開了家。


    那個春節,父親寸步不離守在醫院陪著那個女人。


    母親為此鬱鬱寡歡,他實在是氣不過,偷偷跑去醫院找父親。


    他要去把父親給找迴來。


    在醫院見到父親的時候,薄紹寬怔在原地,雙腿像生了根似的,根本無法動彈。


    他從未見過那樣溫柔如水的父親。


    不管那個女人如何對他冷眼橫對,甚至指著他的鼻子讓他滾遠點,但他始終耐著性子哄她。


    薄紹寬從來不知道,小心翼翼地討好,謹慎卑微地賠笑……竟也會出現父親的臉上。


    他當時就在想,縱使那個女人往他臉上打一耳光,想必父親也能笑眯眯地問她的手有沒有打疼。


    愛屋及烏,如果那個女人的兒子被接迴薄家,那薄家的局勢必然全新洗牌。


    那薄家的當家人的位置……


    想到這裏,薄紹寬如同被人當頭澆了一盆冷水,猛然抬頭看向程新柔,不由得咽了一口唾沫,目光逐漸變得狠戾,冷聲道:“他不能迴薄家。”


    “現在知道害怕了嗎?”程新柔瞪了他一眼,“為了一個女人三番五次忤逆你父親,腦子是喂狗了嗎?”


    薄紹寬被罵得不敢還嘴,可越想越心有不甘,一臉的憋屈。


    程新柔把他的憋屈都看在眼裏,“屈居人下,有什麽委屈,你都給我憋著!”


    “嘭”的一聲,病房門突然被人粗暴打開。


    幾人齊刷刷望向來勢洶洶的中年女人。


    項季青看清來人,頓時覺得頭皮發麻。


    她是薄家駿的母親楊興珠。


    “喲,薄夫人也在呢?”楊興珠雙手抱胸,眸光淩厲,來者來善四個字都寫在了臉上,“正好,咱們來好好算算這筆賬!”


    程新柔眼睛一眯,寒意覆上眼眸,“你算個什麽東西?也配到我跟前耀武揚威!”


    楊興珠雖說沒有正式名分跟著薄明成,但是跟在他身邊多年頗為受寵,兒子薄家駿的身份也是被認可的,旁人見了她都會恭恭敬敬尊稱一聲二夫人,自然而然姿勢也就擺高了,把自己放在與程新柔平起平坐的位置。


    近幾年,薄明成跟程新柔愈發離心,婚姻名存實亡,楊興珠仗著自己受寵,開始不太把程新柔放在眼裏,“薄夫人可以輕賤我沒關係,但是我家駿也是明成的親兒子,現在被他哥打斷了腿,這事不給我一個交代,說不過去吧!”


    “交代?”程新柔踩著高跟鞋逼近楊興珠,二話不說,揚手就甩了她一記耳光,“這就是我給你的交代!”


    楊興珠臉都被打到歪了,怒火“蹭”的一下竄到天靈蓋,正要還手,又被程新柔反手打了一記耳光。


    “你兒子就這麽缺女人嗎?非要撿我兒子穿過的爛鞋。”


    程新柔步步逼近楊興珠,“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總喜歡搶別人的。”


    接連兩個耳光,直接把楊興珠給打懵了,一步一步被程新柔逼到牆角邊上,氣勢陡然弱了不少,但仍舊強撐著,“現在家駿的腿斷了,我一定會向明成討要一個公道的。”


    程新柔根本不把她放在眼裏,以高高在上俯視眾生之態睥睨著她,“知道我為什麽這些年都放任你嗎?”


    楊興珠疑惑地看著程新柔。


    說起來,換作別的女人要是得知丈夫在外邊有了女人,肯定會百般手段對付的。但程新柔這些年,並沒有找過她,對於她的存在,表現得毫不在意一般。


    楊興珠也曾有過這樣的疑惑,後來也想通了,認為程新柔是顧忌薄明成。


    畢竟有錢的男人,哪個不是三妻四妾?


    程新柔肯定自知管不了薄明成,也不想掃了他的興,幹脆隻眼開隻眼閉。


    “我一直以為你是個聰明人,知道自己的位置。”程新柔抬手拍了拍楊興珠那張被打紅了的臉,冷笑道:“現在看來,是我高估了你。”


    楊興珠的背脊有些發寒。


    這些年,一直都在與程新柔暗自較勁,從未有明麵上的針鋒相對。


    “敢來我麵前鬧,你最好做好能承受後果的準備。”程新柔微怒道:“趕緊給我滾,要不然就不是斷一條腿那麽簡單了。”


    楊興珠怒不可遏,但也被逼得狼狽而逃。


    薄紹寬簡直看呆了。


    母親的手段,他多少是知道的,但剛才三言兩語就逼得楊興珠節節敗退,還是讓他吃驚不已。


    程新柔的心情實在糟糕,對薄紹寬的語氣自然也好不了,“墊高枕頭給我好好想想,怎麽跟你父親解釋。”


    那個狐狸精,在她這裏吃了虧,絕無可能善罷甘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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