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下的震動越來越劇烈,整個八角亭的地麵已經開始傾斜起來。陳半夜立腳不定,也知道這個八角亭中已經不再安全,隻好手扶護欄,想要縱身跳出八角亭之外。


    然而,就像已經明了了他的意圖,八角亭四周的地麵上忽然間冒出了無數像困住元四爺他們一樣的那種藤蔓狀生物,互相纏繞,瞬間已經編織成了一張密密麻麻的大網,將整個八角亭全都籠罩在內。在外邊的元四爺看來,八角亭已經變成了一隻巨型的黑色大繭,而被彈迴去左衝右突的陳半夜,則變成了這繭中的一隻蟲。


    陳半夜接連摔了幾個跟頭,腦袋上都腫起了幾個大包。那些藤蔓狀生物數量實在是太多,雖然也陰氣逼人,卻似乎並不是普通的陰物,陳半夜手中的摸金手甲和天官印居然對它們起不了多大作用。


    衝了幾次之後,陳半夜終於泄了氣。他剛才還在暗暗慶幸自己落下來的時候莫名其妙地進入了這個相對安全的八角亭,現在看來,在這個奇異的墓穴之中,端的是處處殺機,根本不存在什麽安全地帶。


    危急中他遊目四顧,突然發現這整座涼亭包括地麵雖然都在慢慢翻轉,但是中間的那張龍床卻始終紋絲不動,就好像它兩頭存在一根用作固定的活動轉軸一樣。到了現在,陳半夜也顧不了許多了,趁著整個地麵已經處於90°角的那一刻,順著地麵一出溜滑到了龍床之上,往上麵一躺,再也不肯起來。


    不大一會,整座涼亭已經完全翻轉,隨著‘哢噠’一聲輕響,地麵又和龍床嚴絲合縫地結合在了一起,再也看不出有一點能夠活動的跡象。隻不過,眼前的其他東西已經完全改變,而且緊挨著龍床還出現了一口絕對堪稱奢華的棺槨——通身碧綠、幾乎能清晰地看清雙層棺之內情形的碧玉棺!


    自來在那些權貴之人的墓穴之中,棺槨最起碼分為兩層,外為槨,內為棺,如果是王公將相一方諸侯,甚至還會有七八層的,而若是一代帝王,則很有可能會有九重棺製式。不過不管怎樣,像眼前這種形製巨大的雙層碧玉棺,其價值和它所象征的墓主人身份之尊貴,可能也不比任何一具九重棺差了多少。放眼古今中外,能夠有如此大手筆的,恐怕除了當年那位盜盡天下大墓的魯殤王,那是再也不會有任何人能夠有這樣的氣魄和實力了。


    剛才的八角涼亭雖然已經消失,但並不是說這口碧玉棺就是暴露在叢林中的。看起來這個地方應該是上下兩層,剛才翻下去的那一層是一座涼亭,而現在翻上來的,則變成了一座鬥拱飛簷的小型宮殿。陳半夜從龍床上小心翼翼地翻身而起,就見這座宮殿中四周有規則地擺放了三十六隻銅鼎。


    這些銅鼎樣式挺怪,居然還有蓋子。每一隻銅鼎的蓋子上都伸出了一根細細的銅管,也不知道那銅管中有些什麽樣的燃料,反正整座宮殿剛剛落定,那些銅管上就依次亮起了一種淡青色的火焰,就好像是有一個隱形人拿著火種依次將它們點著了一樣。


    自從進入墓穴以來,一路上所經曆的怪事實在是太多,現在的陳半夜都有點麻木了。雖然他也知道這些火焰不會無緣無故地點亮,下邊一定還會發生一些什麽,但他卻已經無心去猜測和探究——該來的總會來,這就像魚入礐中,再想改變命運,主宰自己的命運,那也隻能是一種美好的願望罷了。既然躲不過,那不如幹脆盼著那些變故趕緊來,快點來。長痛不如短痛,與其在這膽戰心驚地折磨自己的神經,倒不如第一時間去麵對。


    此時的陳半夜就是這樣,他本來就是個滾刀肉的性子,想當初在方泊鋪子蛇王塚幻境中麵對燕王朱棣也不曾懼怕屈服,更何況現在暫時還沒有出現什麽特別妖邪的東西?


    他站起身四下打量,猛地發現龍床後邊的宮殿牆壁上居然還有一幅畫工精細的壁畫,壁畫上方則是一塊寫有四個篆體大字的匾額。雖然陳半夜也上過幾天學,但他那時候調皮搗蛋,肚子裏的墨水可著實不算太多,那四個彎彎曲曲的大字或許認識他,但他卻完全不認識人家。


    他也無心去研究那四個字到底寫的是什麽,眼見宮殿中青煙嫋嫋,那些火焰中還散發著一種奇異的香味,眼前的一切除了那口碧玉棺顯得有些不倫不類陰氣衝天之外,其他地方簡直堪稱雅致,於是也就漸漸放鬆下來。


    他心想既然出不去,那就先探查一下這座宮殿裏的情況,如果有可能,自己再想辦法衝出去把元四爺他們救下來,這樣就可以商量一下怎麽對付這口突然出現的碧玉棺了。像這種材質的棺材,不用問就是屬於養屍所用,而且還是那種絕對頂級的養屍棺。能躺在這種棺槨裏邊的主,那肯定不是什麽善茬,他可不願意自己一個人去冒險打開它,再說了,那口碧玉棺嚴絲合縫,而且必然沉重無比,憑他自己,恐怕想打開也是不太可能的一件事。


    打定了主意之後,他站起身先往周圍的那三十六隻銅鼎走去。這些東西太過怪異,絕對不會隻是為了製造氣氛或是為了好看而擺在這裏的,而且火焰中所散發出來的那種奇異的香味讓陳半夜產生了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他好像是在什麽地方聞到過!


    最近的一隻銅鼎離他隻有十幾步遠,他滿心警惕地一步一步慢慢靠近,心裏生怕會有什麽怪東西突然之間掀開頂蓋衝出來。正所謂怕什麽來什麽,就在陳半夜一邊走一邊胡思亂想的當口,他突然發現那隻銅鼎的蓋子竟然輕輕地動了一下!


    是自己眼花了嗎?!陳半夜立刻停住腳步,附身作勢,隨時準備應對可能會發生的危機。然而那個蓋子動了一下之後,竟然就此恢複了沉寂,陳半夜站在那裏保持著一個姿勢呆了許久,甚至連脖子都有點僵硬了,那個蓋子卻還是沒有再動一下。


    陳半夜有些自嘲地搖頭苦笑了一聲,心說可能是自己的精神過於緊張,出現了瞬間幻覺吧?奶奶滴,不管它裏邊有什麽,先過去看看再說!


    然而讓他沒想到的是,他這邊剛一動腳,那隻青銅鼎的頂蓋居然又動了一下。這一次他看得非常清晰,那絕對不是幻覺。因為就在頂蓋一動,露出一條縫隙的一刹那,陳半夜居然看到了一隻人的眼睛,滿含怨毒地盯了他一眼!


    這一次發現突如其來,就算陳半夜再怎麽膽大也不由得嚇了一跳,背後一股冰涼的氣息倏然衝了上來:這個能夠點火的銅鼎之中,居然還藏著人?!


    陳半夜終於有些猶豫了。這座墓穴之中匪夷所思的事情太多,盡管不管從哪方麵來看這銅鼎之中都不像是能藏著人的樣子,但是自從他進入這個空間之後,見到的不可能卻真實存在的東西實在太多了,就算這裏邊真的藏著一個大活人,好像也不是什麽太稀奇的事情。


    像是能感應到他的想法,那些青銅鼎這時居然一起顫動起來,而隨著每一次顫動,頂蓋和鼎口之間的縫隙中便會逸出一種乳白色的輕煙。這些輕煙好像密度挺大,一旦逸出來,便馬上沿著鼎身緩緩下落,然後沿著地麵緩緩地流淌,逐漸向中間彌漫過來。


    這到底是些什麽東西?陳半夜可不敢相信這些輕煙屬於那種神怪電影中為了製造氣氛而設置的東西,它們既然在這時候冒出來,肯定是有什麽目的存在。而且連想都不用想,這種東西不會對他有什麽好處。他甚至堅信,一旦這些輕煙積聚到了一定的程度,必定會發生一些非常可怕的事情!


    怎麽辦?對於像陳半夜這樣的資深盜墓賊而言,束手待斃可不是他的習慣,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人與人之間是這樣,麵對這種鬼物陰物也是如此。


    左右都是死,不如主動出擊,或許還能將危機化解於萌芽狀態。想到這裏他不再猶豫,猛地疾走兩步,用戴著摸金手甲的右手一把插入剛剛跳起的頂蓋之下,一咬牙,閃電般將頂蓋給掀了起來!


    與此同時,他後退一步,左手舉起天官印,揚手便要往下砸去。這天官印沉重無比又鑄有符咒,不管是人還是鬼物,碰到它也必定是不死也得脫層皮!


    然而,就在他手中的天官印即將接觸到那顆從白煙中冒出來的頭顱的時候,卻忽然間又停住了。因為那不是別人,居然是一顆甑明瓦亮的禿頭——李光頭!


    陳半夜雙腿一軟,差點沒一屁股坐到地上。剛才他還明明看見李光頭和元四爺他們都被那些藤蔓狀生物給牢牢地捆在外邊的大樹底下,怎麽突然間又從青銅鼎裏邊冒出來了?!


    一刹那間,他心裏有些恍惚起來:到底外邊的李光頭是真的,還是眼前這個正在滿臉怨毒地盯著他,緩緩地往外爬的李光頭是真的?!其他的那些銅鼎裏邊呢?難道還會有元四爺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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