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感知到了有同伴被殺,周圍牆壁上的那些年畫人物忽然變得越發躁動起來,本來是平麵的畫紙不停地凹凸蠕動,發出一種悉悉索索的聲音,而且中間還夾雜著一陣陣若有若無的怒吼聲、慘叫聲、啼哭聲。


    不過陳半夜覺得有些奇怪的是,雖然這些年畫不知道通過什麽手段將那些皮影給吸了進去並收為己用,但按照目前的情形來看,好像隻要你不去碰它們,那麽它們就不會對人造成什麽威脅。如果這些東西是用來看守墓穴入口的,那豈不是有點過於兒戲?因為現在這些年畫所表現出來的詭異太過明顯,隻要是稍微有點經驗的土夫子碰到它們,頂多也就是犧牲一兩個同伴而已,絕對阻擋不了他們繼續尋找和破壞入口的腳步。


    說實話,自從進入陰陽村以來,從第一次黑夜降臨之後就已經完全沒有了時間的概念,陳半夜隻是本能地感覺時間應該是已經過去了很久,但這裏的黑夜似乎是永恆不變的,直到此時他也沒有看到過白天的來臨——天上的月牙總是去而複返,太陽似乎不見了。


    到了這種時候,顯然元四爺他們都把陳半夜當成了精神領袖式的人物,畢竟他表現出來的實力在那擺著呢,這可跟一個人的年齡、經驗、人類世界裏的經濟實力無關。元四爺向眾人擺擺手,示意他們不要說話,自己則拉了陳半夜小心翼翼地在房間裏搜尋起來。


    這時候他們都已經知道,那些年畫的妖異之處就在於它們的眼睛,隻要你不去跟它們對視,就不會被迷惑心神。然而兩個人在房間裏搜尋了好幾圈之後,卻又深深地失望起來。房間不大,擺設也極其簡單:一桌、一床、兩張椅子,剩下的就隻是那些年畫了。如果說這裏就是墓穴的入口,那它又會是在哪呢?


    見兩人站在那裏發愣,李光頭這才上前說道:“四哥,陳兄弟,你們別找了,我和兄弟們在這已經搜尋了好幾天了,根本就找不到任何入口。除非......”


    看著李光頭那欲言又止的樣子,元四爺似乎也若有所思:“你是說......這些年畫?”


    李光頭稍一遲疑,然後肯定地點點頭:“不錯!這房間中其他地方根本就沒什麽奇特之處,如果這裏真的就是殤王墓,那麽以他的性格和本事,當然不會將墓穴入口做得那麽平淡無奇,所以說......”


    他話還沒說完,卻被旁邊的陳半夜給打斷了:“我說李爺,您說這話我覺得好像有點問題。這些年畫很明顯就是現代的東西,要說這裏邊隱藏著墓穴入口,那豈不是說早在春秋戰國時代就有這些玩意了?這麽高級的紙張,那年代恐怕還沒有吧?”


    李光頭笑了笑,抬手一指陳半夜身後:“陳兄弟,如果剛才你沒有鬧那麽一出,我或許還對自己的這種想法沒什麽把握,可是現在你迴頭看看,就應該明白我的意思了。”


    陳半夜心裏疑惑,卻也不由得順著他所指的方向轉頭看去。原來他剛才一直在刻意迴避與牆上的年畫照臉,所以並沒有發現有什麽不對。這時候一看才發現,原來剛才被他破壞了的那張年畫這時候竟完全消失了,隻剩下了牆上的一個造型奇特宛若符咒一樣的印記。


    他微微一愣,轉而又搖頭說道:“也不對啊!如果說這個印記是當年造墓時留下的,那豈不是說這間屋子也是那個時代就已經造好了的?這根本不可能!”


    然而他話還沒說完,就馬上又發現了一件更加奇怪的事情:那個符咒似乎在牆麵上緩緩地移動,就在他們說話的這會功夫,符咒的移動速度突然加快,像一條蟲子一樣倏地伸展開來從牆麵上滑落,直接從牆根縫隙中鑽了進去,然後一下子消失了。看那種動作,那種速度,就好像那個符咒本就是一個有生命的活物,或者說是一條彎曲盤繞成了某種特定造型的蟲子一樣。


    陳半夜一下子閉上了嘴。就算他再傻,看到眼前這一幕也明白了究竟是怎麽迴事。牆上的這些年畫或許根本就不是實物,而是它背後的這些符咒幻化而成的。而這些符咒也並不是普通道術的產物,而是一種經過煉化或是馴養的生物,姑且稱之為蟲子吧。


    或許這些蟲子本身就有無限的生命,也或許它們是代代繁衍的產物。總而言之,這些蟲子身上帶有某種神秘的生命代碼,不管這陰陽村所在的地方怎麽樣滄海桑田,發生什麽天翻地覆的變化,這些蟲子都能隨機應變地依附在這裏出現的任何建築物或是植物上,形成一種可以與周圍的環境非常協調的東西,以此來迷惑那些意圖不軌、妄圖襲擾墓主人安眠的來犯者並在恰當的時候給其以致命的一擊。


    此時陳半夜忽然有些想念起天遊子來,如果他在這,應該就能辨識出這到底是一些什麽東西,然後有的放矢,往往就能找出化解的方法。然而他自己雖然盜墓手段一流,卻總是對這些雜七雜八的東西難以精心鑽研,到了這種時候,就算腦子裏有些模糊的印象,倉促間也很難有一個清晰的輪廓和條理性的分析。隻不過他卻知道,原來這東西跟天遊子在死城所遇到的人皮燈籠根本就不屬於一個範疇。因為人皮燈籠是殺神張獻忠以屍妖之術練就的一種厲鬼,除了那張人皮之外其他並無實體。而眼前這條蟲子卻不是這樣,它似乎能夠虜獲和吞噬任何一種東西為己用,幻化出任何一種形態來隱藏、攻擊和防守,而最重要的是它有實體。


    陳半夜正在那苦思冥想呢,卻聽元四爺忽然大叫一聲:“我明白了!這是蠱咒!也叫蟲符,這裏既然有這種東西,應該就是殤王墓無疑!”


    眾人都被他突如其來的一聲大叫給嚇了一跳,目光就全都聚集到了他的身上。隻見元四爺此時滿臉通紅,一副激動不已的樣子:“沒錯!這是蟲符,是魯殤王特有的一種手段。”


    見眾人都是一副疑惑不解的樣子,元四爺竟然有些得意地笑了起來。原來,在魯殤王的傳奇人生當中,曾經發生過這樣一件事情。有一年,他在率領自己的陰兵隊伍四處尋找王侯墓穴的過程當中,偶然發現了一座在他那個年代也是極為久遠的墓穴。


    這座墓穴所處之地極為偏僻隱蔽,並且其規模和建製並不算大,本來以魯殤王的經驗,他一看就知道這座墓裏邊必定不會有什麽金銀珠寶之類的東西,而且這一點他手下的幾個幕僚也是心知肚明。但是很奇怪的是,魯殤王竟然下令在那個地方停了下來,而且一停就是數月時間。雖然在這期間魯王也曾經催促過他,但殤王身負異術又同是王族,而且還無意於人間富貴,所以魯王對他也不好過份要求,催了幾次之後也就由他去了。


    後來據野史記載,魯殤王在這座墓穴周圍駐守的這段時間裏做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他沒有動用手下任何一個人甚至包括陰兵的力量,隻是獨自一人挖開墓穴闖了進去。由於無人跟隨,所以在墓穴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他從中找到了一件什麽東西都無從稽考。隻是自從他背著一個小包袱從那座墓穴中出來之後,就有了一種奇特的本事:煉製蟲符。


    蟲符這種東西,顧名思義,就是以蟲體做成的符籙。乍說起來這好像沒什麽,但是內行人卻知道這件事極為不易。因為符籙本身乃是道家之物,一般來說應該是以朱砂等通靈藥物加上畫符者本身的意念和靈力勾畫而成,可以上達天聽,驅鬼通神,甚至是唿風喚雨。若是以蟲體來替代那些東西,先不說其材質的問題,就隻是讓一條有生命的蟲子在需要的時候自動擺出一個繁複無比的特定圖形,這已經是比登天還難的一件事了。而尤其難上加難的是,魯殤王的蟲符所用的蟲子也是個異數:必須是千年不腐的濕屍甚至是活屍身上的屍蟲!


    屍蟲屬陰,千年濕屍身上的屍蟲更是陰中之陰,用它製作符籙的難度之大暫且不說,其威力和作用也應該是難以想象的。而且這種符籙絕對不可能用來溝通陽神,隻能是用來通鬼和節製陰神。


    本來這件事隱秘至極,數千年來隻是存在於一些圈內人的傳說之中,其真實性一直受人詬病。沒想到就是這樣一種隻存在於傳說中的神秘物種,今天竟然活生生地出現在了他們麵前。


    有了這樣的一件東西,殤王墓的存在還有什麽可質疑之處嗎?!如果真的能夠找到殤王墓入口並且順利進入,先不說那兩件價值連城的‘陰陽生死牌’和‘重生玉甲’,就隻是這件用來製作蟲符的寶物,也足可以讓任何一個盜墓者或者是鬼修者不計一切後果地拚死一搏了!


    看著元四爺那狂熱的表情,李光頭他們也不由得熱血沸騰起來。連日以來的生死難料終於有了一個值得期待的結果,在這樣一座隱藏著無數未知的神秘墓葬麵前,就算付出的代價再大,恐怕也是物有所值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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